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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63)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如今,在下与贵府老夫人,倒也算得上是宾主相得。沈侍郎大可放心,在下必定尽心尽力地照看好令爱。”

沈信言欠身道谢,告辞,临出门时,忽然回头问道:“小女审问犯人,连蒙了她们八日的眼睛不许见光。这个法子,是夫人教她的么?”

孟夫人眉梢一挑:“什么?二小姐亲自审问过犯人?!”

沈信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告别,大袖摇摇,径自去了。

孟夫人手里的黑曜玉石棋子在棋坪上轻轻敲一敲,若有所思。

这棋盘之上,白棋已经不动声色地合围切割,却尚未开始大杀四方。

唔,自己好像,已经输了?

……

……

沈信言赶去陪着韦老夫人用了朝食,便匆忙入了宫。

皇帝将两道的学子学风问了个清清楚楚,又跟他说起了许多其他事情。

沈信言在君前奏对这件事上,一直都游刃有余,便是有些为难的神情,大致也都是做出来的。

眼看着午时将近,皇帝意欲赐膳。

沈信言连忙长揖推辞:“臣幼子才去,用食不多,恐君前失了礼仪。况家中琐事繁杂,过三五日便得离京……”

皇帝是个十分注重礼节的人,听见他推辞,反而更高兴,便命左右:“如此,将前两日宫中做的口脂面脂拿三份过来。”

宫中腊日要赐臣下口脂、蜡脂,乃是朝廷旧例。

如今皇帝要拿三份,便是提前将沈信言及其有朝廷诰命的妻母的,都赐了下来。

这是皇帝亲手赏赐,自然与随众的恩宠不同。沈信言连忙拜谢。

皇帝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多拿一份来。那一份比着县主的规制。”

沈信言一听就知这是给沈濯的,忙道不敢:“家中女儿本已骄纵,再得了陛下的恩恤,怕是更要狂妄上三分了。”

皇帝眉梢一挑:“骄纵?爱卿休要谦辞。朕可听说了,沈二小姐很好。”

沈信言欲言又止,苦笑摇头。

内侍省大太监绿公公上前,还是笑着将四份赏赐捧给了沈信言:“沈侍郎辛苦,陛下赏赐乃是酬你的功。至于家中妇人,不过沾光罢了。”

沈信言一副被提点了的样子,呃啊一声,忙大礼拜下去:“臣愚钝。”

辞了皇帝出来,在殿门口,又谢绿春公公:“将才亏得有绿公公提点,不然,下官怕是要辜负圣上的一番美意了。”

绿春笑得春风满面:“沈侍郎是圣上心坎儿上的人,老奴瞎掰两句圆个场儿,您别嫌我贫嘴多舌就行。”

沈信言听他这用词,冷汗都冒出来了,笑着打哈哈:“绿公公抬举下官。”

忽然一路靴子响,有少年轻轻咳了一声。

沈信言和绿春抬头看去。

一个清瘦的高挑少年郎刚拐过殿角,走了过来。

少年白皙俊逸,眉目如画。发上束着黑巾幞头,一身大红的圆领长袍,乌皮六合靴。正是人物风流,神采飞扬。

绿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瞥了沈信言一眼,意味深长:“瞧瞧,我们三皇子越长越像当年的吉妃娘娘了,真俊!论起岁数来,比您家闺女就大两岁吧?”

沈信言眸色微沉,但笑不语。

三皇子秦煐神采奕奕,走到沈信言跟前,打量了一下,方不确定地问道:“是礼部沈侍郎?”

沈信言含笑拱手长揖:“见过三皇子殿下。”

秦煐彬彬有礼地还了一揖:“沈侍郎好。”

沈信言躬身不起,接着说道:“正要给三皇子赔礼。”

第七十七章 撇清

此言一出,不独秦煐,便是绿公公都是一愣。

沈信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家母讲,夏天时在红云寺,家中小女和侄女曾先后冲撞了三皇子。此事乃是下臣家教有亏,十分羞惭。这等不懂事的孩子,下臣等一定会严加管束。还望三皇子不要放在心上。”

只一瞬,秦煐反应了过来,少年人有些压不住情绪,冷哼了一声,拂袖道:“无妨。两位沈小姐都未曾与我照面,沈二小姐更是连话都不曾回我半个字。谈何冲撞?”

绿公公眼中精光大盛。

哇咔咔!

好大八卦!

三皇子一看就是吃瘪啦!

这个事儿可以跟人好好聊聊!

啧啧啧,够好几天下酒的咯!

然而沈信言还没完全直起身子,秦煐却欺进一步,咬了后槽牙,声音压得极低:“沈家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沈信言淡淡地后退半步,抬眸看着秦煐,双眼微眯:“我半生仅有这一个女儿,自是视作性命。”

绿公公没听清三皇子说什么,却听到了沈信言的话,心道,哟,别在紫宸殿门口打起来啊,那皇上的脸往哪儿搁?

忙笑道:“沈侍郎家中有事,不妨先走。三皇子,可要老奴通禀?”

沈信言微微欠身,根本不等秦煐答话,转身,大袖摇摇,自去了。

秦煐在他背后,哼了一声,也不理绿公公,自己就进了大殿,草草行个礼,便对着皇帝抱怨起来:“父皇,你那沈侍郎好大脾气!上次分明是他女儿侄女无礼,怎么倒好似我欺负了她们一般?”

皇帝一愣,看向绿公公。

绿公公只得把沈信言的话说了。

皇帝心怀大畅,笑着敲了敲秦煐的额角:“他不到两岁的儿子刚刚没了,所以才请假回京。如今他只有那一个女儿,当然不想让你记恨。你是皇子,还不肯大度些?”

秦煐愣了愣:“他儿子死了?”

皇帝轻轻叹气:“可惜啊……”满腹心思,且看着殿角的博山炉出神。

秦煐奇怪地看了看皇帝:“幼儿夭折,时常有之。父皇替他可惜什么?我看他年纪,不过而立刚过。嫡妻年长,再纳美妾就是。还怕没有人承继香火?”

皇帝被他说得心动,手指在御案上轻轻一敲:“此言有理……”

秦煐的小脸儿都皱了起来,原本就瘦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更加显得如星耀,如宝石——却探身把脸伸到皇帝眼前,低声道:“阿父,您真要管一个臣子的床笫之事啊?您把他搁哪儿也不用他非得有儿子啊?”

皇帝脸一板,手倏地伸出,一把揪住这小子的耳朵:“臭小子!妄议君心,找死呢?”

秦煐哎哟哎哟地告饶,又喊:“我是来陪您吃饭的!吃饭吃饭!绿春,快摆饭!阿淇送了鱼母妃亲手做的银鱼羹来,绿春让他们摆得靠前些。”

紫宸殿的偏殿里,父子天伦,其乐融融。

只有绿公公不高兴。

毛头小子,全天下,唯有这一个人敢跟着皇帝一起,喊他绿春。

就连邵皇后,都会称他一声绿公公。

哼,哼哼哼。

看我怎么宣扬你的糗事的!

……

……

沈信言出了皇宫,便有清江府的车驾等在外头,朱闵笑着挑帘探头:“知道你骑马快骑死了,来,咱俩坐车。”

沈信言皱了皱眉:“跟你一起坐车?我还是骑马吧。”

朱闵看看自己的一身肥肉膘,悻悻:“不坐拉倒!”

……

……

沈府里,沈濯和沈溪今天的功课格外多。

沈溪有些吃不消,哀求孟夫人:“夫人,今日怕是无论如何都背不下来这些。可否宽限两日?”

孟夫人面目淡淡:“三小姐可以不背。这些乃是沈侍郎额外给二小姐加的。”

沈濯很想仰天长啸。

背《史记》是什么鬼!!!

长叹一声,心想幸亏这个时代是从唐末拐的弯,这要是从宋末拐弯,怕是自己就要被逼着背《资治通鉴》了!

好容易忙忙碌碌到了晚上,一行人都去了桐香苑,说笑着等沈信言回家。

天一擦黑,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去了宋相府上,应该不回来用晡食了。”

韦老夫人扫去兴头。

沈老太爷也不高兴,茶碗扔了桌上,洒了一桌子水:“他是回来干什么的?就知道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