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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29)

总而言之,他帮是情分,她却不能仗着这情分连累他。而若不帮,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说的。

冯霁雯一股脑儿想罢了所有可能,不由自顾自地摇了头,阻止了小仙再继续说下去。

“暂不提这些了。”

“为什么不提了?你都没说明白——假成亲是什么意思?”

冯霁雯听得眼睛一直,与小仙一同转头望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书房门外,不知何时竟多了个冯舒志。

冯舒志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眼中有心虚、更有狐疑。

“你怎么来了?”冯霁雯问道。

英廉府各个院子如今皆有官兵守着,按理来说,纵是下人也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所以她跟小仙说起话来,才这般地旁若无人。

“韶九表哥打点过了,在府里头没人敢过分拘着我。”

冯霁雯嘴角一抽。

她怎么瞅着这孩子一天天过着被看押的日子,竟还过出一种谜之优越感来了?

“什么是假成亲?”冯舒志边走进来边问,皱眉看着冯霁雯,俨然有种小大人的质问感。

“我还没问你怎么偷听大人讲话呢——”

“我又不是有意偷听的,谁让你不关门的。”

冯霁雯拧了拧眉毛,训道:“我不关门也不是你偷听的理由,犯了错还狡辩,罚你回去将《论语》从头抄上一遍,明天我来检查。”

冯舒志听罢却一翻白眼,“你甭在这儿转移话题了,别想就这么轻易地把我唬过去。”末了又怕冯霁雯再说其他,一口堵死道:“你若不同我说明白,我便将此事说出去。”

“……”冯霁雯气得干瞪眼。

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将威胁人的精髓摸得十分透彻了。

“你须得跟我保证,决不可与任何人提起此事——”本着以大局为重的想法,冯霁雯唯有妥协了。

冯舒志听罢满口应下。

……

当日冯霁雯与庆叔单独说了些话,离开英廉府后,又一次来到了大理寺天牢。

今日陪同她前来的,除了刘全之外,还有那彦成。

476 牢房

“我昨日也来过,但祖父还是不愿见我。”

来至大理寺后堂前,眼见前方便是关押重犯的天牢,冯霁雯微有些皱眉说道。

“我阿玛此前也曾前来探望过英廉大人,英廉大人亦不肯见。”那彦成说道:“玛法在云南听说此事之后,多次传信回京,嘱咐阿玛多留意照看些。再有些时日,玛法便能回京了,届时想必多少能在皇上面前求一求情。”

“阿桂大人也跟着费心了。”冯霁雯叹了口气。

“咱们两家本就是世交,哪里用得着这般客套。”那彦成看着她,眼中满含愧疚之色:“反倒是我,也没能真正地帮得上你什么忙……这些时日看着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还在御前那般冒险,我……”

他心里实在很不是滋味。

“你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我尚且不知该如何谢你。”

“哪里有……”

二人说话间,已来至了天牢前。

那狱卒已是一眼便能认得出冯霁雯。

见其前来,颇为为难地低声道:“和太太,英廉大人多番说了不愿见您,您不如回去吧……小的夹在中间,也实在是难做,望您多担待些……”

冯霁雯听罢却道:“你不必觉得难做,今日只需向英廉大人传一句话——他若不肯见我,我便日|日前来,直到他肯见为止。”

这……

那狱卒听了,只得硬着头皮传话去了。

然这一去足足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复才折返。

回来时,竟是道:“和太太,请随小的来。”

冯霁雯与那彦成对视一眼,皆是一喜。

不管如何,祖父总算是肯见她了!

此处的犯人皆是单独关押,那狱卒带着冯霁雯那彦成与刘全三人,在阴暗潮湿的牢中兜兜转转了好一阵儿,复才在一间牢房门前停了下来。

“和太太,为防引人注意,您还是莫要耽搁太久得好。”狱卒将牢门打开之后,交待了一句,便退下了。

刘全守在牢房外,那彦成则陪同冯霁雯走进了牢房中。

不过只是一瞬,冯霁雯就红了眼眶。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牢房一角中身穿囚衣的人影扑了过去。

“祖父……!”

她扑进冯英廉怀中,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哎……你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冯英廉强忍着酸涩之意,将她的身子扶正,满脸无奈地责备道:“不是说了让你莫要再过来了吗?”

冯霁雯这才得以仔细地看清他现在的模样。

短短不到一月的功夫,祖父原本只是掺了几缕银白的头发眼下几乎白了大半,发辫凌乱且挂着下榻所用的干草,脸上还有着许多细微的伤痕与青紫,苍白的嘴唇干涸得脱了皮,一说话就冒了血丝出来。

手脚亦锁着沉重的铁链。

“……”冯霁雯只觉得从未如此刻这般心酸无力,一颗心似被人紧紧地攥在手中,疼得要命,甚至于一时间竟连话也说不出,只能流着泪。

冯英廉拿粗糙的手指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嘴上却是道:“听祖父一句,莫要再来此处了,此事由不得你来过问,你若当真还有几分孝心的话,便听祖父的话,快些回去吧——”

“来不及了。”

冯霁雯强忍着抽泣,看着面前的老人道:“怕是没人跟您说,我为了此事已闹到了御前,眼下我同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的了。您若无法脱罪,我也活不了。”

“这……”冯英廉闻言神色即是一变。

他忙看向冯霁雯身后的那彦成,脸上满是求证之色。

那彦成便将那日太庙之事尽数与冯英廉说了一遍。

冯英廉听罢,惊怒交加。

“你这傻孩子!”他重重地甩开了冯霁雯揽住他手臂的双手,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只得重重地叹着气,好一会儿才痛心疾首地看着冯霁雯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您也甭觉得这就万念俱灰了。”冯霁雯道:“您既是被冤枉的,必然就有翻案的可能——只是究竟能做到哪一步,除了运气之外,只能看我们能抓得住哪些有用的筹码了。所以眼下,您不能对我再有任何隐瞒了。”

“你说得很对。”冯英廉点着头。

“那您快告诉……”

冯霁雯话刚出口,却被冯英廉打断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会在皇上面前求情,让皇上免去对你的牵连和责罚,有和珅在,相信皇上也不会过分为难你。”冯英廉拿一种‘你还只是个孩子’以及‘你真是太单纯了’的神情看着她。

冯霁雯:“???”

说好的她说得很对呢?

这老爷子说话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我说您怎么就这么犟呢?”冯霁雯有些急了,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您只需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害您?您究竟又做了什么得罪他们的事情?您只要肯说,我必能顺藤摸瓜找得到线索——”

冯英廉看着她,却是道:“倘若我被定罪处斩之前,和珅能赶回来的话,事情或许还有一现转机——”说着摇了摇头:“而若同你说了,根本无用,反倒只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靠人不如靠己,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不是您常挂在嘴边的吗?”冯霁雯越听越觉得着急,心道这老爷子怎么就一门|心思地指望起和珅来了?难道她这个亲孙女儿看起来竟不如和珅来得牢靠可信吗?她仿佛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智商平庸之人的浓浓恶意。

而她今日来此见着了冯英廉的消息定会传去景仁宫,再想有第二次机会只怕就难了。

“您若不说,我今日说什么也不走。”唇舌耗尽,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耍起赖来了。

“莫要任性,此事……此事……”

冯英廉一句话未能说得完整,脸色却顿时煞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