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灯塔里咖啡馆(3)

他慢慢走出来。

沐溪隐后退一步,右手去拿口袋里的手机,还未等手机屏幕的光线亮起来,已经被冲过来的人用手臂用力打落在地,手机滑向了一张沙发的底下。

沐溪隐来不及用眼睛去找,腰间多了一股陌生粗鄙的热意,她心头一惊,顺手抓起吸尘器手柄朝这个小贼打过去。

小贼用左手臂狠狠挡掉,手柄脱落在地上,他赶在她之前迅疾捡起,往她脖子上猛砸一下,让她瞬间痛到眼泪都快掉出来,大喊救命。小贼又往她后背心重重打了一下,这一回她感觉心脏一个收缩,疼得缺氧,没站住脚就趴在地上了。她站不起来,费力地爬向不远处的沙发,她看见了自己的手机。

当小贼看清楚她的意图,怒气一下就沸腾了,跨一步上前,拽起她的的手臂就将她整个人翻过来,抓起手柄乱挥下去,不管是她的头部、脸部,甚至是无比脆弱的眼睛,他都无所谓,他只想快点教训这个到现在还不识相的女人。

他打下去,她的脸及时闪避开了,他打偏后欲重来,却感觉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重心,他不得已弯下腰去,而后左腿一阵刺痛,显然是有人在对他进行连踹,他很快倒在地上,松开手柄。

手柄被人捡走了,他的脖颈遭了一记剧痛,暗骂一声,这力道太狠。

躺在地上的沐溪隐本来是靠最后一丝想保命的意志在撑,直到有人抱起她,她才放心地晕厥了过去。

但她的潜意识没有中断,迷迷糊糊间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剪断了她的书包背带,摘下书包扔进喷水池,她跳下去捡回自己的书包,他们又扔一次,她又跳下去捡,直到有老师走过来喝斥那些人,那恶劣的游戏才不得已被中断。

喷水池的水很凉,等她站起来,拎着已经不能用的书包回到家,脱下湿冷的衣服,打开取暖器,等第一缕热意钻进皮肤毛孔,她找回了安全感。

“你醒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任由一种钝痛发散开来,费力抬起眼睛,找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对焦。

“动一动脖子。”他说。

她动了动,还算正常。

“深呼吸。”

她深呼吸,有些胀痛。

“你认识我吗?”他问她。

“你?”她老实地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不重要。”见她思维尚清晰,他站起身,按了钮呼叫护士。

很快,沐溪隐被一个护士扶起来,拿听诊器按住后背,她想拨开散乱的头发,却意外地碰到了耳朵上的一块纱布,很是疑惑地看向他。

“耳朵缝了两针。”他告诉她。

等护士离开,她问了他才知道他怎么又折回去了。原来他走出咖啡馆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对面的便利店买东西,也幸好他在便利店多待了一会儿,隔着玻璃看见对面二楼窗上有两个古怪的剪影。

“谢谢你。”她声音哑了,“你现在回去吧,等输液结束我自己会坐出租车回家的。”

“你在这里有其他朋友吗?”他忽然问她。

“没有。”她告诉他,“我是来这里参加自考的,我老家在藤树县。”

他让她先睡一会儿,自己又坐下。

“你不回家睡觉吗?”她疑惑。

“现在回家也睡不着,不如在这里坐一下。”

哦,她想起来了,来咖啡馆的客人大部分有睡眠障碍。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到一个方法,说出口:“对了,失眠的话我有一个办法。你先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只小鸟飞在云朵上。慢慢地,你的翅膀掉了下去,但不用害怕,还有云垫着你。你虽然没有了翅膀,但依旧保持平衡,想象自己乘着这朵云,飘过山川河流,无拘无束……”

“不用教我,我习惯少睡。”他打断了她。

她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慢慢转个身闭上眼睛,刚才在咖啡馆被小贼偷袭的一点一滴都清晰回忆起来,不免后怕。许久后,她说:“今天幸好有你,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方便的话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工作单位,我可以送一面锦旗。”

她的话无声落地,蓦然感觉房间空荡荡的,转过头一看,果然没有了他的影子。

“那个……”她想喊他名字,却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床,拿起输液瓶出去,很快看见他站在走廊那边,旁边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似乎在说话。未等她走近,他们便停止了交谈,医生走回了办公室。

他转过头,看见她跑出来皱眉不满,但终是什么也懒得说了,伸手取过她的输液瓶,送她回去。

她躺回床上,轻声对他说:“我想去你的工作单位送一面锦旗。”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对我越好。”

“啊?哦,好吧。”她只好在瞬间放弃了自己唯一能想到的感谢方式,心里挫败。

“你想喝水吗?”他取过纸杯去饮水机那边灌了些水,走回来递给她。

“谢谢。”

她喝了一大口,感觉舒服多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可以闭上眼睛睡觉。”

“我现在没有睡意了,可能是今晚发生太多事情了,脑子很乱。”她无奈地看着天花板发愁,思绪飘来飘去和鱼缸里一尾小鱼似的。

沉默总是令人尴尬的,尤其是两个人都没有合上眼睛的意思。她只好哑着声音尬聊:“对了,我看了那本手绘本。原来它讲述的是和死亡有关的事,你是自己看的还是带给别人?”

他没有回答,将她右边的被子拉了一拉,“别说话了,休息。”

她闭上眼睛试图入睡。本以为在这里会睡不着,没想到是高估了自己神经系统,她睡得很熟,连输液结束,手背的针被拔掉也没反应。等她醒过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他依旧清醒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平静的目光里带有一些谨慎,竟像是在看守一件什么物品。

当触碰到她的目光时他没尴尬,也没说话。

她却想起自己在极累的状况下入睡会有打鼾的习惯,迟疑地问他:“那个,我打呼噜了吗?”

他读懂她的口型,慢慢地点头。

“声音很大吗?”她心虚。

他依旧慢慢点头。

“那吵到你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摊开手心,将临时买来的隔音耳塞丢进脚边的垃圾桶,拿起外套,“走吧。”

第3章

闯入灯塔里咖啡馆的小贼被抓获了,许之松和小必被经理扣了钱,沐溪隐为保护店内财产以致耳朵负伤,经理怜悯她,没有计较她的过失。

整件事唯一的收获似乎是沐溪隐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应书澄。

沐溪隐仅仅休息了一天就回去上班了。这次意外负伤,她不敢告诉妈妈,只和合租室友岚岚说了说。岚岚劝她换一份有安全保障的工作,她倒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后再有第二次的概率是大大降低了。

沐溪隐心里愁的是,自己要不要给救命恩人送点什么东西?其实她挺为难的,她感觉出他想淡化这件事,不愿意收礼,但若没有任何表示,她心里过不去。送礼是一门学问,长辈们都这样说,她以前不以为然,现在觉得这话很对。

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谢意又不让对方感觉有负担,是需要琢磨过的。

只不过她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近来咖啡馆的人多,工作忙碌,她得一刻不停地为客人点单。

八点整,大美女娄悦丹走进来,坐在不远处的唐河洋一怔,迅速拉高衣领,将头埋进风衣里,这一举动落在娄悦丹眼里显得很蠢。自从那天的插曲后,他俩本来谁都不想再来这里的,无奈找不到其他可以休息的地方,只好抱着“发生过那样尴尬的事情后,你肯定不会再出现”的心态,又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