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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83)

“阿令,你这么瞧我做甚?”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萧永嘉仿佛回过了神,转过脸。

“我去白鹭洲住几日,有些事,等我想清楚了,我再寻你说。”

她起了身,从高峤身边经过,走了过去。

……

高胤高桓将李穆和洛神送至码头,辞别过后,船离了岸,顺着江流渐渐远去。

码头附近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慕容替坐在江边一座酒楼的二楼雅间靠窗位置,杯酒独酌,视线跟随着那艘朝着京口而去的船影,紫眸淡漠。

一个身穿寻常衣裳的男子上楼入内,取下头笠,却是许约。

慕容替收回视线,脸上露出恭敬笑容,起身请他入座。

许约道:“兄长叫我转告,高峤在陛下面前,进对你不利不言,好在陛下并未听从。往后你自己当心,高峤恐怕不会死心。”

慕容替行礼:“多谢使君相告。”

“人言慕容家男女,皆为天生尤物,果然名不虚传……”

许约望着对面慕容替的一张俊脸,眼里露出狎戏的目光。

“陛下已许久未食五食散,和你献上的美人共度一夜,便又复食。很好。只要你们忠心办事,太子早日继位,必依先前诺言,借你兵马。”

慕容替目露感激之色,跪于席上,俯身叩拜。

许约凑过去,低声道:“这种小事,本也无需我自己来,只是敬你也是个人物,这才亲自相告。我对你的一番好意,你可要记住。”

慕容替再次道谢,满面感激。

许约靠了过来,轻佻地抚了他脸一把,得意笑声里,起身而去。

慕容替始终跪地,宛若木雕泥胎,一动不动,直到许约离去了,脚步声彻底消失,方缓缓地抬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怨毒之色。

为日后能从许氏手中顺利借兵,他将和自己一同出逃的妹妹,族中最为出色的女子慕容喆,悄悄献给兴平帝。怕被高峤知晓,慕容喆是以普通宫女的身份进宫的。

他从地方慢慢地站了起来,眺望着窗外脚下那条滔滔东去的奔涌江流,心中暗发怨誓。

等着吧,这些无知又愚蠢的南朝汉人,总有一天,他慕容替会一雪前耻,踏平北方,再挥师南下,让这片大江之南的烟柳繁华,尽数同归慕容氏所有!

到了那时,今日这些侮辱过他的人,一个一个,他必将以十倍而报之!

……

数日之后,这一年的岁末,洛神随李穆,再次踏上了京口的码头。

这日天气很好,似乎半个京口的人都没事儿干,闻讯争相跑到码头来瞧李穆衣锦还乡。到处是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先前追随李穆去往蜀地的郭詹、孙放之和戴渊等人,因走的是陆路,早两日便回了京口。知李穆和洛神今日抵达,早早领了人,列队到码头等待,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那京口令也带了署官来迎,热闹之景况,比当日洛神坐嫁船到来的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然了,于洛神而言,当初第一次踏上此地和今日重来的感觉,也是完全不同。

她已渐渐熟悉这地方,也熟悉了这地方的人。下船时,见阿停已跑来码头相迎,十分欢喜,牵她一道坐上了车,在路人的夹道注目之下,回到了李家。

李家大门敞开,十来个街坊妇人正挤在门口张望,忽然瞧见李穆护着一辆车回了,知洛神到了,有人笑着来接,有人急忙飞奔朝里,去给卢氏报讯。

洛神下车,和李穆进了门,才行到庭院口,便见卢氏被沈氏扶着出来了,急忙奔上去,牵住了她的手,唤了声“阿家”。

卢氏今日穿了身新做的衣裳,精神奕奕,摸到洛神的手,反手相握,笑道:“真是阿弥回了。阿家有些想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对洛神归来的最为诚挚的欢迎。

“阿嫂,方才我忘了讲,我也想你呢!”

来的路上,阿停说了东家说西家,告诉洛神那些她不在时附近街坊家里发生的新鲜事,又说最近,总有附近的富户寻来,主动要赠送田宅,都被阿姆给婉拒了,但大约确实忘了说这个,被卢氏提醒,赶紧也加了一句。

众人都笑了,一齐入内,一番叙话。晚些,李穆出去,沈氏等人知洛神路上辛劳,告辞去了,卢氏叫洛神回屋歇脚。

洛神回了那间东厢的屋。

东屋昨日便打扫过,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今日入住,只需归置带来的行装,重新铺床便可。

洛神坐那里,看着阿菊指挥仆妇侍女抬着箱子进进出出,忙碌一通。

她留意到,阿菊将那床从前留给李穆独卧于榻的铺盖也给收了,铺好床,天便暗了下来。

李穆推了外头的各种邀约应酬,回家吃饭。

卢氏问李穆年后去向。

李穆道:“陛下许假一个月。元宵过后,最迟正月底,儿子当返建康,听陛下调用。”

卢氏含笑道:“既无别事,在家除必要应酬,莫再出去乱跑了,要多陪陪阿弥才好。”

李穆看了眼身边低着头在认真扒饭的洛神,道:“儿子知道。”

第53章

饭毕,屋里掌了灯。

阿停应是得了卢氏的提点,天一黑,便不再腻着阿嫂,笑嘻嘻地径自去了。

李穆送洛神回了房,未进,人停在门槛外,说道:“阿弥,我还有点事,很是要紧,须得出去一下。你自管早些歇息。”

洛神一呆,心里涌出一缕失望之情,面上却点头。

李穆对她歉然一笑,转身去了。

洛神心里很是怏怏,但在阿菊和侍女们的面前,却不想表露心绪,若无其事。沐浴之时,也不想阿菊在跟前了,叫她出去,自己抱膝缩坐在浴桶里,头靠在桶壁之上,闭目冥想。

浴桶里升腾而起的氤氲热雾,慢慢地在空气里冷凝,化作颗颗细小的晶莹水珠,沾在她的眉睫之上。

洛神这般靠着,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脑海里却在想着这几日来,一直暗中萦绕在她心头的困扰。

路上走的这几天,李穆和她同舱,两人也同床而眠。

他待她自是温柔体贴的。一向都是如此。

但却没碰过她一下。

连手指头都没碰过。

每日一早,从无例外,当她醒来,他早不知何时起身了。床畔空空荡荡,床上只剩她一人。

按说,他们是夫妇了。除一开始,她拒绝他靠近外,最近她在他的面前,虽无主动表示,但至少,态度是温顺的。

洛神甚至想过,她都允他和自己同睡一张床了,倘若万一……

万一他实在忍不住了,想和自己亲热,做丈夫对妻子做的那事,虽然有点恐惧,但她也是会接受的。

但是他却没有。

他对自己,似乎没有半分想要碰触的兴趣。

既然对自己没兴趣,先前瞧他所为,似乎也不是为了攀附高氏,那当初他为何非要拆了她和陆柬之的姻缘,强行求娶自己?

洛神迷惘了。想起方才吃饭时他对卢氏的应承,才转个头,就又丢下她自己出去了,心情更是郁闷。

沾着水珠子的一双长睫轻颤了下。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眸,从澡汤里慢慢地站了起来,低头,生平第一回,仔细察看自己的身子。

少女肌肤,本就吹弹可破,在热水里浸泡过后,白里透出淡淡的粉红,鲜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

纤纤柳腰之下,露出水面的双腿并拢而立,又白又直。

洛神自己摸了摸,沾了晶莹水珠的肌肤,犹如新剥了壳的鸡蛋,滑不留丢。

她的视线,最后定在了自己的胸脯之上。

全身上下,唯一觉得不很满意的,大约就是这里了……

听说男子都喜丰腴?

洛神记得从前,家里新进了个厨房帮佣的仆妇,生得也只一般容貌,胜在肤白胸腴,每日进进出出,颇是招眼。据说家中男仆争相向她献媚,最后竟惹出二人争风吃醋,相互打破了头,被阿菊知道了,一并全都给辞了,家中这才恢复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