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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帝/锁帝翎(14)

翡炎告诉我,萧澜的精神虽然不好,但他终于是对内阁开刀了。大学士杨谨被人密报在家中发现谋逆的证据,据说那是一份来自我父皇的密诏残片,萧澜没有将密诏的内容公之于众,而以大学生私自模仿已故先王的字迹的理由将其定罪下狱,据说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内阁其他的大臣。我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栽赃杨谨,还是那份密诏真实存在,因为我并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了皇位。父皇虽然曾昭告天下要传位于我,可他于临终前改变了主意,他说我年少而冷血,残杀手足,会是个暴虐的皇帝,于是有意将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传位于其他皇子,而我却听我的生母羽夫人说,父皇其实是在怀疑我的血统。

我自小便认为自己是注定继承皇位的天之骄子,自然没有给父皇变卦的机会。

大学士杨谨在这件事上帮助了我,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保留了真正的密诏。

如果萧澜真的知晓了此事,那么,我连这个太上皇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若皇上是在忧心那件事,不必太过焦虑。那份密诏早就被烧掉了,杨谨不可能留着,此事多半是平澜王布的局,为防杨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我立刻明白了翡炎的意思,眯起眼,点了点头。

我一点也不相信自己身上流淌的不是纯正的皇族的血。

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个不知从谁口里传出的隐秘而可怕的谣言——

说我是翡炎的儿子。

“皇上是长得越来越像羽贵妃了。”

我正出神时,忽然听见翡炎这样感叹道。他如此怅惘的语气,就好像从我身上看见了母亲的影子,攥着我母亲的头发。我没有来由的感到一阵厌恶,从水里“哗啦”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镜子前,等待他为我涂抹强身健体的虎油。

翡炎来到我的身后,我从镜中看见他的脸,长眉入鬓,眼若星辰,时近壮年便须发皆白,可容貌仍与我儿时见到的样子并无二致,仿佛真是长生不老的仙人。

反观我这张像极了我生母的脸,与他半分不像。

我讥诮地一扯唇角:“难为大神官如今还记得我母妃。”

翡炎眼神一黯,将混了金粉的虎油倒在我背上,以手慢慢抹开:“皇上只顾挂心着朝堂上的事情,就没有想过笼络后宫里的女人也很有用处?”

是啊,翡炎不就是靠讨我母妃欢心从一个小祭司一路平步青云的么?不过,他倒也说得没错。后宫里的女人们都不是简单角色,就像我的母妃与孟后。

“大神官所言不虚,是朕疏忽了。”我微扬下颌,念出“朕”这个词的时候,感到恍如隔世。我从镜中审视自己的倒影,我二十有三,样貌体征都很年轻,但看起来孱弱而病态,皮肤苍白得缺乏血色,好像一尊冰铸的雕塑,一碰就要碎了。

我不禁担心自己活不到再自称为“朕”的那一天。

萧澜已经不再赐我丹药了,但沉积在我体内的毒却彻底弄坏了我的体质,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骑马打猎,上阵杀敌,只能保持着这病秧子的状态。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去想以后的事。翡炎束起我的头发,以一根辟邪的桃木簪固定,正要为我擦掉虎油,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高唤:“皇上驾到——”

翡炎脸色微变:“皇上,你先候上一会,我得出去迎驾。”

我点了点头,待他出去后,拾起布巾草草擦掉身上的油脂,将彩幡掀起一条缝。

进来的不止萧澜,还有他的几个子嗣和后妃,除了腿脚受伤的萧煜不在以外,其余都来齐了,随行的还有一队宫廷御卫,严阵以待得仿佛要上阵杀敌。

我来的太早了,早过了他们每日清晨参拜神像的时间。

萧澜额头上的伤已经褪痂了,只留有一个淡红的印记,被冕前的金旒一遮,若隐若现的,他看起来还算正常,不知是不是真如顺德所说会偶有癫狂之状。

我希望萧澜不死也重伤,可若是令他变得更加危险,那可便不妙了。

皇帝祭拜过后,皇嗣们也逐一来到神像之前。

我发现短短时间不见,萧独个头又拔高了不少,已然超过了他的几个哥哥们与他的父亲,头都触到上方悬挂的神铃,许是因为萧澜口头宣布要册立他做太子,他的头上已戴上了皇太子才可佩戴的平冕,桀骜的卷发从边缝里不屈不挠的漏出来,像他不驯的脾性,神情姿态,举手投足,也多了些许天皇贵胄的傲气。

小狼崽子,披上人皮来,还像模像样。

我眯起眼皮,见他取了一支紫檀,插在香炉之中,目光扫了扫两侧,顺手捏了一把香灰藏于袖中,心中咯噔一跳,这香灰因含毒性,历来是严禁有人私取的。

他拿这个做什么?要对谁下毒么?

我思索着,萧独将手收回,面无波澜地鞠了一鞠,退了下去,恰在此时,一阵风穿堂而过,将彩幡吹了开来,我来不及躲藏,便听一声惊叫:“刺客!”

是萧澜自己喊的。因被冰球击中的事,他已有如惊弓之鸟。几十个宫廷御卫一拥而上,拔剑刺来,彩幡被唰唰割裂,落在我身上,我身子无力,退了两步倒在地上,被彩幡披头盖脸的蒙住,宫廷御卫们扑上来七手八脚将我按牢。

“留活口,朕要亲自审讯。”

翡炎惊道:“皇上,那是太上皇!”

“你们还不滚开!”

制着我的几只手当即一松,一串脚步声即刻来到我面前,紧接着,我身上的彩幡被扯了开来。我意识到自己几乎是赤裸的,试图攥住彩幡的一角以保留颜面,但一双极为有力的手一下便将彩幡掀了起来,萧独的脸顿时出现在我眼前,一看之下,便愣了一愣,马上又用彩幡将我裹住,恭恭敬敬地将我扶了起来。

我此刻情状是前所未有的狼狈,比被萧澜逼着唱戏之时有过之无不及。

萧澜饶有兴味的盯着我上下看了一番:“不知太上皇在神庙做什么?”

我被侍卫们一番折腾,浑身酸疼,站都站不直了,倚在萧独身上,有气无力地淡淡道:“近来身子不适,过来请大神官驱驱邪祟罢了。”说着,我斜眼扫向一旁,招了招手,“顺德,还不快过来,伺候孤更衣。”

顺德走到我身边,刚将我扶住,萧澜却不怀好意地一笑:“驱驱邪祟?正好,朕留了一个魑族巫医,医术神妙,前段时日朕性命垂危,便是他以召魂之术救了朕。太上皇想必方才受了惊吓,便去朕寝宫试试那巫医的医术如何?”

我状作漫不经心地搭上顺德的手,只觉此地不宜久留,头却阵阵发晕。

“谢皇上美意,孤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萧独跟上前来,硬生生把我和顺德挤开:“父皇,儿臣护送皇叔一程。”

萧澜看了看我,又扫了一眼萧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我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迈开腿脚,身子就不听使唤地向前倒去。我的胳膊被萧独一把拽住,身子却被迎面上来的萧澜接在怀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像要把我拆成两半。

我不能去萧澜的寝宫。我不能去。

他会把我……生吞活剥了的。

我浑身冷汗直冒,极力挣扎起来,但萧澜的胳膊像蟒蛇一般将我紧紧绞住了。

而萧独的手指也寸寸收紧,如同叼住猎物的狼嘴。

“独儿,太上皇身子不适,你胡闹什么?”

萧独的手指纹丝未动,攥得我骨头生疼,半晌才一点一点松了开来。

我扭头求助于翡炎,意识却慢慢模糊下去,感到萧澜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他疯了。真的疯了。

第15章 羔羊

(13章更正了一个bug,是七弟爱上了五姐,因为萧翎是老六。)

短暂的晕眩过后,我便醒了过来。

身下颠颠簸簸,头顶是晃动的金黄车盖,雕有九曜的图案,我身在御辇之中。身旁的萧澜正面带微笑的端详着我,而我的头正枕在他的膝上。我试图撑起身子,但萧澜却捏住了我的脖颈,尖锐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我的喉结,带着亵昵而危险的意味。我冷笑地盯着他浓黑的眼睛:“四哥,你自重。”

“难为你还肯喊朕一声四哥,六弟。”他低下头道,“这个时候我们称兄道弟有什么意思?兄不友,弟不恭,何必装模作样。早晚,你都是朕的人。”

说罢,他的手朝裹着我身子的彩幡滑去,我忽然感觉自己成了等待他临幸的秀女,屈辱得怒不可遏。我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萧澜反手将我的手扣紧,把我压在车榻上,另一手将我身上的彩幡扯去,扔出了车外。

我的身子赤呈在他面前,萧澜却露出欣赏的神色,目光自上而下的侵犯着我的每寸皮肤。“萧翎,你真的很美。”他这么说着,将衮服外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缕纱衣脱下来将我裹住。“虽然成了阶下囚,但你看起来仍然很高贵。你很适合穿着龙袍,但不是坐在龙椅上,而是躺在朕的龙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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