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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帝/锁帝翎(41)

对比我三人如今处境,那时是多么无忧无虑啊!

我一面感慨着,一面却在盘算如何将五姐攥在手里。

如此,七弟就会更听我的话。

不如,让白衣卫半路将五姐劫走,寻个地方藏起来……

朝会散后,我迅速离开了大殿,前往宫中的司乐坊,与李修相会。

我被软禁近六年,虽有通过翡炎与他获悉彼此情况,但自退位后见面还是第一次。久别重逢,他仍如以前那样风姿卓绝,如世外高人,待我却十分恭敬,想是三言两语之中便已认出我是谁。

他曾身为我的太傅与辅臣,对我甚为了解,我自然瞒不过他,也无意隐瞒,直接挑明了来意,要他竭尽全力保住翡炎的性命。

“皇上毋需忧虑,此事皇上不说,臣亦当全力以赴。翡大人在朝中德高望重,且神官生死,关乎国运。若要审神官,必先举行告天之礼,定能拖到平澜王北巡离宫,到时翡大人便可借神谕说出冤屈,而臣与其他几位内阁学士联合进谏,逼太子彻查幕后之人。”

琴声潺潺,李修清冽的声音不急不缓,使我心绪平缓下来。

我道:“朕怀疑此事是太子一手操纵,李卿需谨慎行事。”

李修长眉微蹙,指法稍稍加快:“可翡大人曾力捧太子,太子尚未即位,只是监国,为何就要急着恩将仇报?”

我叹口气,面对李修,总算能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现在朕也不太确定,只是怀疑。翡炎是朝廷中流砥柱,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是太子,他对翡炎下手的因由,应跟魑国有关……”

“魑国?”

“太子私下与魑族刺客来往甚密,又是蛮人混血,朕怀疑……”

李修弹琴的手一凝,琴声戛然而止。

“皇上怀疑太子心向魑国,想借监国之机,动摇冕国根基?”

我伸手按住颤动的弦,点了点头。

“如若真是太子,皇上想怎么做?”

“萧澜即位后,你大司宪之位虽形同虚设,但明面上,仍有权职行监察之责,是不是?先皇赐你的尚方宝剑,可已钝了?”

李修心领神会,一双细长眼眸中隐现光亮:“尚还锋利。先皇托臣护皇上周全,上可斩逆臣,下可斩叛将。当年平澜王进宫之时,臣这尚方宝剑本该出鞘,只是他登基得太快,臣失去良机……”

“太傅教训得是,是朕错了。”我攥住他手腕,“当年情景,历历在目。忠言逆耳,是朕自负轻敌,以为平澜王不过是个窝囊废,谁知狼子野心……追悔莫及,这次,断不会重蹈覆辙。”

李修颌首:“臣不日就去东宫,自荐为太子宾客。”

我眯眼一笑:“好,有李卿在,朕便安心许多。”

从乐坊出来,我心神甫定,抱着李修赠予我的琴,行至宫道,往寒渊庭的方向走,打算去那儿见萧煜,以托他约见七弟一面。

不想走了一会,便迎面遇见一队人马过来。

一眼看清那是何人的队伍,我心下一惊,立即在道旁跪下。

……

第35章 汹涌

可谓冤家路窄, 狭路相逢。谁能想到会在乐坊撞到萧澜?

他没事来这儿做什么?

我摸了摸脸上的蜜蜡, 只怕出了汗,掉了些许。

未等萧澜接近跟前,我就行了行礼,压着嗓子:“参见皇上。”

御辇在我身边缓缓停下,华盖的阴影笼罩下来:“平身。”

我哪敢起来, 躬身低头, 怕被他看出身型的差距。

如若被萧澜看破, 可就前功尽弃。

“原来是白爱卿。你来乐坊做什么?”

“回皇上, 修琴。”

他问:“嗓子怎么哑了?”

“昨夜,受了些风寒。”

“你不是已迁进了东宫?怎么,太子怠慢你了?”

“自然没有,太子待臣恭敬客气。”

萧澜笑了一笑:“上来,朕带你去太医馆瞧瞧。”

我汗毛直竖,强作镇定:“如此于理不合,皇上不必如此费心,臣无碍, 且还要去寒渊庭授课, 再晚些去, 恐怕就要迟到了。”

萧澜一时未语,我没抬头看,却觉他在盯着我瞧。

“皇上,臣,要迟到了。”

“是不是朕那夜醉得太狠, 弄伤了你?”

听这暧昧之语,我反倒松了口气,他没认出来,将我当做了白辰。我摇了摇头:“臣,并无大碍,先退下了。”

说罢,我便躬身行礼,向后退去。 ”站住。”萧澜吐出二字,将我定在原地,“为人师表,这样去寒渊庭,岂非有损仪态?上来,朕送你去太医馆。”

我额上冒汗,但君王之命不可违,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御辇。与萧澜咫尺相对,实在令我颇感不安,但表面仍不动声色。

“这几日,朕心中一直徘徊着一个疑问。”萧澜用手里的权杖挑起我峨冠上的缎带,“白卿……那夜为何要问朕喜不喜欢养鸟?”

我心中一紧,哪知怎么回答,只得拧着喉咙,信口胡说:“因为……臣有一只奇鸟,想献予陛下。”

“哦?怎样的奇鸟?”

“可……报时,臣想,皇上北巡途中,也许用得上。”

萧澜笑了一下:“确是稀奇,何时献来让朕瞧瞧?”

“臣明日上朝时便送来。”

“甚好。有这会报时的鸟儿,连更钟也省了。”萧澜赞叹,“这几日,你初任太子太傅,可有什么困难?太子可勤奋好学?”

“太子聪慧过人,教起来,令臣甚是省心。”

我惴惴不安,生怕哪句露了破绽。忽听前方传来车马之声,我忙抬眼望去,只见是四匹高头骏马拉的车舆,华盖羽幡一应俱全,与御辇相像,只是没有那么宽敞,是太子的座驾。

萧独来了,他总像我的救星,来得格外及时。行至御辇跟前,萧独下了车舆,走到侧方,正要行礼,见我在辇上,目光一凝。

“参见父皇。”

萧澜“嗯”了一声:“可是要去寒渊庭上课?”

“回父皇,正是。儿臣正想找太傅,没想到太傅在此。”萧独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正是《天枢》,“昨夜经太傅指点一二,儿臣茅塞顿开,将《天枢》修补大半,只剩一两处还有疑问。”

“我儿竟有如此悟性?”萧澜大悦,将《天枢》接过,翻看起来。

“《天枢》乃精妙兵法,儿臣是想,在父皇北巡之前,将《天枢》献给父皇,所以着急找太傅讨论,相信明早便能有成果。”

我一听,心中是百般不愿,怎能让萧澜带走《天枢》?岂非令他的兵马如虎添翼?我已计划好命白延之与七弟集结军力联手对付他,他若运用《天枢》中的兵法,该当如何?

萧澜合上《天枢》,递回给他。

“难为独儿如此有心。那,太傅就随太子去罢,朕拭目以待。不过,太傅身子不适,独儿就先送太傅去一趟太医馆罢。”

得此一句,我如获大赦,下了御辇。

脚沾到地,竟双腿发软,眼前发黑,顺势跪将下来。目送将御辇远去,我正要起身,忽觉手腕一紧,被萧独牢牢握住。

他垂眸俯视着我,眸光锐利似剑,将我蓦然穿透。

我被他拉起,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诚然,我才与李修商议过将来如何除掉他,我二人交谈隐秘小心,他虽不会知晓,我却难免心虚。我直起身子,没站稳,额头撞到他结实的胸膛,似撞上一堵牢固的墙,一阵胸闷气窒,险先晕倒。

他一掀轿帘,坐上车舆,双手放于膝上,审讯也似。

“我还想皇叔去了哪里,原来是去乐坊了,为取这琴?”

我故作轻松地一哂:“不错。孤久被软禁,好不容易才脱身,便想四处逛逛。转到乐坊这儿,看见这琴,甚是喜欢,就抱来了。”

“什么样的琴我那儿没有?皇叔开个口,不见得了。”

萧独似笑非笑,伸手抚上怀里的琴,颀长手指一拨弦。

“铮”一声,我心弦随之一颤,七上八下。不知怎么,这小子是愈发容易扰乱我心绪,我甚至担忧有天会在他面前丢盔弃甲。我心知他是遍寻我不着,又耍起脾气来,萧独这性子,是要时常哄的。

我扯起唇角:“想拿来送你的东西,怎能找你索要?这弦,孤还想用发丝换上,做结发弦,等来年七夕,予你个惊喜。”

我情意脉脉的,萧独却不语,眼底暗流汹涌,像酝酿着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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