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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官传(10)

作者: 暗夜珍珠 阅读记录

铜铃在塔楼上叮铃作响,平日听着清心的音调这会儿倒像是催命符。

“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苦衷。”吕嗣荣很认真地对他们道歉,“说了那些话,真的对不起。”

萧季凌的气在两个时辰间已经消了。他想到了是有人对吕嗣荣说了些什么。如果他真的看不起他们,也就不会那样地气急败坏了。遥王,果然是和其他所有的达官贵人不一样的人。

“我随便听人家嚼了几句舌根就误会了你们,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原来你们这么惨,我知道我说的话很伤人,对不起。”

“道歉道理上就不用了,我们伶人消受不起。但在情理上,若果道歉能让王爷您心里舒服一点,那我们就接受您的道歉吧。”

萧季凌皱着眉,嘴巴勉强地弯起,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

“对对对,没有关系的。”江至如说。

“王爷您别介怀,我们真的不介意。”支博彬说。

“那就太好了。”吕嗣荣朝三人露出一个微笑。

萧季凌看着吕嗣荣,满是诚意地说道:“从来大爷们对我们只有玩弄,根本不会有同情心。王爷,您是唯一一个怜悯我们的人,您真是谦谦君子。您是凌霄花,您应该有大作为,不应该沾染了伶乐这些大家眼中的不良风气,这会对您的名声有影响的。”

“……哦。”吕嗣荣木木地回看萧季凌,脑子空空的。

第11章 悠闲的下午

大凉三王中,太子的斗宸宫端庄气派,儇王的府邸奢华精巧,遥王的府邸最为低调。可在这大好的天气里,遥王府,一派闲逸的好风光,十分当得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八个字。

“江至如是雪花……支博彬是雨花?萧季凌是霜花。”想了一阵子,吕嗣荣终于磕磕绊绊地把三人的真名与艺名对上。

前两人都抿嘴笑笑算是默认,只有萧季凌翘了翘唇角说了句:“诶?是吗?”

“调皮。”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最让他记忆深刻的就是这个霜花了,差不多知道他的性子,是以不与他计较。

“你三人各自擅长什么?”他又问道,看来真的是想好好了解了解自己买回来的这个戏班子。

江至如站在左起的位子,便先回话。

“回遥王殿下的话,在下擅长唱歌。”

吕嗣荣点了点头,剩下两人便依次将自个儿吃饭的家伙报了一遍。“在下擅长奏乐。”“在下擅长跳舞。”

“自此,我遥王府才真真算是风花雪月之地了,我带三位去个地方。”

说得神秘,其实也就是遥王府的后花园。

遥王府后园的围墙直把外面的一座小山包给圈了进来。从前是作为跑马训练的场地,后来无人居住,杂草山花丛生。

待吕嗣荣接手,也并未改变大的格局,只是新植了些喜欢的植物品种进去,又花了巧心思在池边崖上造了观景亭。

逢上节气,有好友相聚,倒真能凑出流觞曲水、饮酒唱诗的风雅之宴。

他这后园,虽不是什么禁地,但也不会容人随意出入,将三人带来只是想表明已将他们看做了朋友,而不是养在府中仅供取乐的乐师、下人。

处得好的两个人不一定要志趣相投,就像是吕嗣荣一点儿也不喜欢歌舞表演,却能和三人关系打得十分熟络。

“这人世,真是变化莫测,一个月前,你我还躺在泰叶园的炕上朝不保夕,如今竟也过上这般安逸的生活。”

支博彬端着一块石头在凉亭里练习臂力,江至如就坐在一边感慨。

“是啊。一个月前,我们还在颠沛流离,现在却能坐在皇子府邸的后花园内,度过一个悠闲的下午,实在不可思议。”

萧季凌靠在另一面将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他识字不多,从小到大接触的文字也就是戏本了,而且班子里的师父爱好口口相传。

只因为这本书是吕嗣荣推荐的。吕嗣荣前几天总在后园看,而且不时发笑,他因血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待人看完后取来了这本书。

好在吕嗣荣也承诺了可以教他一些不会的东西。

“是啊,瞧咱们季凌都开始做学问了。”支博彬在文化方面是个大老粗,戏本台词背得滚瓜烂熟,认字还赶不上萧季凌。

“我也看来着,可惜看不进去。”江至如叹息一句。

“看什么了?”从外面回来的吕嗣荣一回府就赶去后花园,这三人果然在这儿,他隐隐地听到看书的字眼,便随便问了一句。

江至如和支博彬站起身鞠了一下躬,就算是行过礼了。其实吕嗣荣吩咐过没有旁人在场这些礼节就可免了,但如今看来,只有萧季凌将他的话听进去了,那两人始终不能接受一个皇家贵胄与自己的关系太过亲密。

所以,闲度光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萧季凌在跟吕嗣荣玩闹。

这不,吕嗣荣按捺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才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书上挪开。

“看得这么认真,今天没遇到生僻字或不懂的词?”

“走走走,咱们去那边清净之地请教,这两个人太吵了!”萧季凌调皮的性子完全暴露出来。那两人早就习惯了,吕嗣荣倒觉得很有趣。

“你看看,这个字念什么?是什么意思?”

两人来到一个清净的竹厅里。吕嗣荣常在这里作画,近日这变成了萧季凌的辅导课堂。

萧季凌指着书上的一个“鹓”字,睁着好学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鹓行,鹓鸟飞行。鹓呢,指的就是鹓鶵,古书上凤凰的叫法。鹓鸟飞行,其群行列整齐,故用以比喻官员上朝的行列。还有鹓班,即朝班。鹓鸿即朝官的班列。”

“原来是这样。这鹓鶵我倒听过,戏词里说它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终于说到了自个儿的知识范围,萧季凌还有些高兴。

“这是庄子之言。”吕嗣荣笑了笑又和他说起《逍遥游》,两人并肩坐着都十分向往。

“王爷,真的很感谢您。”萧季凌突然说道。

“谢我什么?”吕嗣荣疑问。

“谢您将我们当作朋友看待,谢您给了我们这样的生活。”眺向前面观景亭,江至如和支博彬正打打闹闹,从那欢声笑语都能感觉到他们的放松,这是过往的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情。他们的笑不是为了自己,哭也不是。

“那我也该对你道一句谢。若不是你们,我这园子也是凉薄凄清,孤芳自赏。”吕嗣荣扯平嘴角,笑容温暖。“当初一本《礼记》让我们相遇,真以为就是过客了,谁知如今却坐在一起谈天。”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萧季凌感叹道。

山风拂面,十分清爽,萧季凌看书,吕嗣荣坐在对面打瞌睡,不出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窗子没关,不知道从哪儿飞进来两只蝶儿在周身起舞。

“哟,这是打哪儿来的一对蝴蝶?搅了小爷看书,小爷非得捉住你们。”萧季凌蹑手蹑脚地起身扑蝶,扑了一会儿,玩得是面红耳赤。他顾不得正在睡觉的吕嗣荣了,袖子在他的脸上拂来拂去,有一回还差些将巴掌呼到他脸上。

“本王在睡觉,好烦啊你!”吕嗣荣还没清醒,闭着眼睛说话。

“别睡了,快起来看蝴蝶。”

吕嗣荣闻言睁开眼睛,两只蝶儿正好在他面前的桌上停住,他一坐起又惊跑了。

缠缠绵绵地飞高了。

“真可惜,没逮住。”虽是帮他可惜,但是也睁着不满的眼神看萧季凌,这家伙在他睡觉期间折折腾腾,就没安静下来过。

“在戏里,亡侣出坟化蝴蝶,颠鸾倒凤因情意,虽没了性命,却叫人羡慕。”闹腾的家伙这会儿却突然安静下来了,他感慨起来。

“命都没了还要情意吗?”吕嗣荣从未动过情,人又不敏感,对这类的故事只拜服神思却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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