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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夫人断案记/津门茶馆(8)

作者: 南山怕冷 阅读记录

是夜,县衙停尸房里,冯钰还在点着灯验尸。只瞧她侧旁的桌子上摆了不少物件,其中最常遇的不过是葱、盐、白梅、醋,另外脚旁有一炭火盆,里面烧的皂角和苍术。如此一来,腐臭味比下午要好点。

“冯仵作,知县打发人来问,要不要请个推官过来?”自门外火急火燎跑进一衙役,瞧模样比原先那大块头衙役要瘦的多,冯钰起身就见他插着腰喘气。

睨一眼,嘁声。

“推官又如何?”

津门县本身就是个不大的县,何况县衙了,除却知县,主簿,仵作,衙役等,其余再无干事的。按常理来说,仵作上面应该还有个推官,光动脑子不用动手那种,但是他们县没有。再按常理来说,他们县的知县应该是个年纪大,阅历丰富,但是他们知县不是。

冯钰的爹承祖荫庇佑,本是个三代屠户,但到了她爹那代,转运了,十分富有。

可凡事总得两面性,受了财富,也得受些别的劫难。恰比如她爹和娘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她爹找到个算命的,算命说是先人杀业太重,所以难有后。

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她爹横竖一想,反正现在有钱了,那就做点好事吧,于是开始出资助些寒门秀才,望他们高中后念自己一份心。如此过了几年,她娘先是生下了她,接着又生下她弟弟冯褚。待到两人均成人,那寒门秀才果真发达,前来报恩,允家中一县里官职。

官职给了冯褚,她那不学无术的弟弟,如是因果报应,冯家虽已有后,吃穿不愁,但这小儿子怎的都规矩不起来。为爹为娘的不多说,权当年少轻狂。

再说冯钰她这人,生来不娇不媚,爹娘对她更是不亲不近,弟弟当了知县,她只好跟着去当个帮衬的。旁的事,瞧不来,学不会,唯独对验尸断案上心。

纵是百般造化,最后成的也是他们这些人。

“这……咱也不好多说,只是知县听闻衙里来个命案,所以说让人请个推官来。”衙役如实答。

冯钰倒不大高兴,冯褚明明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

哼声道:“他若自在就由他去吧,爱请谁请谁。”

冯钰说罢这话,甩下手上工具就大步出门去了,看是气汹汹,两手背在身后那样子。屋里衙役自是知晓她的品性,心道这是走不远的。

果不其然,没一盏茶功夫,冯钰又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迎面遇上衙役,咳道:“我吃饭去了。”

衙役憋着笑点头,说是了解了解。

冯钰么,面丑心善,常常嘴上说着不高兴,心里还是别扭的,不管怎么说,在这等命案前,她绝不马虎。

————

次日辰时,朝食过后,冯褚他大爷的一身威风劲去找冯钰,知道她在停尸房里彻夜未出,也就不进去,只是站在外面,喊道:“阿姐,出来了。”

喊了有几声,冯钰才慢条斯理从里面推门出来,一脸倦样。

“什么事?”

“嘿嘿,不是说有命案吗?我来升堂了。”

津门县往日安生,烧杀抢劫虽有,但像这种无名女尸奇案还是很少见,冯钰知晓冯褚这厮,怕不是新鲜劲的,他喜欢当官,说威风。

冯钰瞪了眼冯褚,神色中有点厉色,“岂可儿戏,对此案你一概不知,如何升堂?”

冯褚不以为然,嘿嘿笑道:“还有阿姐你啊,好阿姐,你辛苦辛苦,不如趁早升堂了案吧。”

这会儿看冯褚,像是在朝冯钰摇尾巴的旺财。

“尚不知凶手何人。”冯钰道。

“啊?手下那群怎么办事的呢,都这些久了,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冯褚有点小气,想到手下,颇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劲,寒他大爷的心。

冯钰没再理他,自顾走回屋里重新面对尸体。冯褚站的老远喊她,她也不理。仔细想想,她看冯褚又何尝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呢?

这是干脆的,那边不干脆的张显,可愁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那日衙役走后,街坊邻里对他这个茶馆,他这个老板开始指指点点。

说是害了人良家女子,要不是有些钱给压下来,怕早就升堂了。

小二苦着脸劝他。

“二老板,要不您去跟大家说说,怎能瞎说没有的事呢。”小二愁的慌,他前面那个老板娘,虽说名声不好,但好歹该出手的地方也没软着,往往遇到些长舌妇背后说她,她都是直接上去撕那人。眼下这位到好,怎么反而堂堂男子汉还不如女子干脆呢?

张显坐在长凳上,沉着脸,不大想说话。

小二又劝,“不知二老板如今还犹豫个什么?那些婆娘不就仗着一张嘴么,要不我出去杀杀她们的威风。”说罢,要出门,手上还顺带拿着账房先生是算盘。

张显眼疾手快,夺过那算盘。

“莽莽撞撞的,我们一众爷们,如何去说她们妇人?不是更笑话么。”说着,他将算盘重新放到账房先生面前。

先生抬眼瞧他,又瞧有气没处发的小二,他笑来摇首道:“二老板说的有理,如此莽撞出去,岂不是给人笑话,一群男人欺负她们妇人,惹得不好她家相公还要找你算账。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卖的就是人情啊。”

小二撇嘴,欲言又止。

几人相对无言,正欲各干各事的时候,忽见有一带刀衙役上门。

此人统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说的是官话,并不怎懂,第二句倒简单,就两字。

“走吧。”

张显心事重重的起身走到那衙役身边,再并肩前往县衙。

小二和账房先生更是一头雾水,前者无声动着嘴:完了完了完了。

急来开口问道账房先生,“大爷,你说这店是不是又要出事啊?”

账房先生瞪他,“不可乱说!张老板心眼不坏,此番传唤,怕是因为后院女尸吧。你且快快去何府寻大老板。”说着,先生站了起来,左右看看身边物件,拿起纸笔,写下暂歇两个大字,又去厨房拿了几颗饭米粒,黏糊在纸后,最后一把贴在前门上。

————

县衙审案,百姓一般会从旁观看,但今日这案子,似乎是因为太过突然,所以前来观看的百姓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站着,交头接耳。

冯褚坐在匾下的太师椅上,匾上,刻着“明镜高悬”四字,着官服,戴官帽,气派十足。

常来的,今儿为何不见冯阿丑?

看官们低声耳语,互相说着自己的看法和小道消息。

“下离村那个女子啊,是冯阿丑弄出来的,在长乐街那个茶馆后院,听说弄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啧啧,也不知何人如此狠心。”

“那冯阿丑也不见得避嫌不上堂啊,以往回回都瞧见她,这番没见,倒有点不自在。”

“贱骨头么,她多晦气啊。”有人白了一眼,几人相视笑笑,继而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咳咳。”堂上冯褚咳声示意安静。接着问道,“堂下何人?”

堂下,跪着一对夫妇,瞧样子是农家人,听冯褚说话,身子不禁抖了抖,再弱声答来,“草民刘大,旁边是草民的贱内。”

“刘大,我且问你,你家女子可是失踪多日了?”

“额…恩,是的。”

“那你可知你家女子平日与何人有积怨?”

“草民不知,小女生性乖巧,应是……没有与人积怨的。”听语气,有些迟疑。

冯褚作沉思状,向右看主簿杨六,眼神会意,后者点头一笑。

“本官近日接到报案,在长乐街津门茶馆内有命案,当本衙仵作赶往现场时,发现是一具女尸,正泡在井下,身体周遭发臭。最后经查证,此女尸正是你家女子。”

堂下刘大哆哆嗦嗦的点头,嘴上说着,是的是的。先前已有衙役去他家找过他,这事他知道的。

“那为何衙役上门让你认尸你不认?我听人说你曾想把她卖给富户家做小妾,可却遭到女子以死相逼,不愿意嫁。快快从实招来,是与不是!”冯褚说到激动时,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堂下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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