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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斗士同人)第十二夜(7)

作者: 裁决所的教皇 阅读记录

我们向塔楼顶层走去,我紧贴着砖石,一路上蹭下了不少沙土。

米诺斯刚刚和人争吵过,现在他极度疲惫,却还想在我面前硬撑着维持尊严。我冷冷提点他道:“看来大法官这个职务炙手可热,不仅阿斯兄弟想做,你的弟弟也急着分一杯羹。”他没有吭声,只是由我搀扶他进入一间储藏室。我头一次感觉到他轻得可怕,那藏在外袍下的身形恐怕算不得健硕。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拉达为什么找上你,我被提前放出来是因为他吗?”

他伸手指了指我;一开始我还在猜他的意图,直到我醒悟过来他是要我把脸擦干净——刚才那一番动作让我脸上沾满尘埃,混合着汗水一道淌下,这会怕是说不上雅观。

“你居然还有闲心管我擦脸,——你骗了我,让我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而你却等在外面看我的笑话。”

米诺斯稍微缓过些气,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够资格让我对你说谎?”

我真想趁着他虚弱多揍他几拳。

“我看到赛奇的档案了,”我告诉他,“可你把里面的资料挪去了别的地方,让我中断了线索。”

他索性把脑袋枕在胳膊上,这使得他说话时掺杂了一点鼻音,像块磨得浑圆的磁石:“旧大陆时期的法官有个传统——他们的红袍不为国王之死换成黑色。”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国王了,甚至是首相,你可以推算一下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位执政官死于多少年前。”

他不理会我的打岔,自顾自地说下去:“——按照他们的习俗,国王的葬礼是由四名地位最高的大法官主持的,这些人穿上华美的长袍,领着棺椁走在队伍最前列,越少悲伤,越能显现出背后的含义……所有送葬者都身着黑衣,唯独法官们披戴红服,‘豁免服丧’,它告诉我们故去的王者已与自己的政治身体合二为一,法就是活着的正义,国王将作为象征活在延续不断的政体里。”

我从没想过这层寓意,但我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也就是说,他们从现实中剥离出政权的概念,创造了一种精神共同体?”

米诺斯表现出少有的耐心:“毕竟生在须臾,人们总要靠一点假想中能够恒在的东西保持希望。从前属于神学世界的礼仪,到后来被法的世界所接管,逐渐变成合众体,——而更早的宗教祭祀也不过祈求恒常的真理。如今没有谁有权声称自己是地面上的代行人,我们的世界却变本加厉,保留了法官隐喻的全部形式。”

“拉达不希望你继续做法官。”

“是啊,一旦成为法官,个体的死亡便与我们无关了。黑色不过代表着自然身体的死亡,由体系构建的红色才是该永垂不朽的东西。神识库下不允许出现死去的法官,赛奇的职权可以转交给旁人,他本人却从不被判定为死者。”

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太消耗精力,他倚靠窗户,望着墨蓝的海面出神。我还不能完全领会他的弦外之音,不过已经足够解释一些现象。

集会上马尼戈特的外衣里裹着黑袍,那是作为嫡系弟子的他在悼念自己的老师;可是希绪弗斯做不到如此,他必须穿上标志性的红袍,就像许许多多个世纪前他的前辈们那样,接下理念世界赐予的权杖。

月色与灯光的两重映照下,米诺斯的袍服格外鲜艳。

赛奇死了。

而法官永远不死。

第4章 第四夜

八月份的克里特气候极其干燥,但当我们下楼时,外面却难得下起了雨。这个地方是整个克诺索斯最高处,我隔着墙上的孔洞向下眺望,山脚周围人影疏落,姗姗来迟的宾客们不巧撞上这场雨,正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飞奔。“需要找件雨衣吗?”我问米诺斯。

他头也不回,直直往雨里走去,不一会身上便已湿透。

我顿时觉得很没意思。现在我暂时无处可去,要我赶上去跟着米诺斯,叫他误会我在担心他淋雨,我宁可留在塔里等待雨停。

好在今晚人们不大可能跑到露台上来,我被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搞得心烦意乱,昏昏沉沉中额头逐渐贴向石墙。等我再次睁开眼睛,远方云霞初绽,地砖上的雨水已被蒸干。我竟然就这样蜷在楼梯间睡了一晚。

米诺斯早就不知所踪,我拍了拍身上的泥泞,然后走到露台出口,打开门,眼前却是一群我完全不认得的人,黑压压地堵在我的去路上。

“巴连达因。”为首的那个人这样介绍自己。他有着和米诺斯相似的银发,只是修剪得更短,火焰一般往后伸展。我误以为他也是米诺斯的亲属。

“你们的法官昨晚就离开了,没留下任何话,所以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这会在哪里。”

他皱起眉头,显然是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只得再解释一遍:“你知道,米诺斯就是这样,你能指望他对旁人多说些什么呢?”

“我不是找你说这个的。”他打断我,“昨天拉达大人是因为你才和米诺斯法官吵架的吗?”

一时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巴连达因和其他人齐刷刷地盯着我,眼里满满的不容置疑。

“我不认为我有能力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我冷冷地说道,“而且,要是他们私下里吵起来,怕也不会想让别人知道,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耀门楣的事。”

底下有人按捺不住叫嚷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要进到魔山核心里去,拉达大人根本不至于连夜往这里赶。你知道吗?我们从来没看见他急成那样,在得知你已经在岛上之后——”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拉达曼迪斯的下属。如此就更好办了,只需要把错全扣给米诺斯,他们甚至都不会为此眨一下眼睛。

“那就更抱歉了,那里本来就用来关押定好罪名的囚犯,谁叫我是米诺斯的犯人呢?”

“你不属于这里——这个地方。”巴连达因眯起双眼,“只要你还在,拉达大人就不会安心。”

我摆出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那你们得要问问米诺斯哪根神经不对,为什么偏偏挑中我,我倒是想请他给我一个罪名,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也好让我晚上睡得安稳一些。”

对方被我这一问噎住了,半晌以后他问道:“你是说,——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我点了点头。

“太乱来了,太乱来了……”他背着手,接连转了好几个圈,“一个法官怎么能够在没有定罪的情况下把犯人带来魔山?要是公众知道以后会怎么想呢?拉达大人——他的前程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我不是犯人,巴连达因先生。从一开始我就不断向他追问,至今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我不认为自己有过触犯法律的行为。”我为自己辩解道。巴连达因的反应出乎我意料,我感到有希望借助他帮我脱离困境。

“我需要你,你们,尤其是拉达先生替我伸张正义。”我特意把拉达曼迪斯捧到一个极高的位置,“我必须得到无罪释放,如果能让公众了解到拉达先生在背后做出的努力就更好了——这样一来即便米诺斯受到处罚,拉达曼迪斯先生也会得到一个良好的评价,人们会因为他的公正无私而更加信服他。”我怕他反悔,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这是保住拉达先生名誉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巴连达因不吃我这套。“别把我们当傻瓜糊弄。”他背过身,偏头看着我,“暂时没有被定罪和无罪有着根本的区别,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编造出一套说辞,如果在你撒谎的情况下我贸然插手你的案件,最后仍然免不了波及到拉达大人。”

“你和我不同。我被强制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但你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络采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