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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人毒[重生](41)

一句“无爱无怖”,一语成谶。

当年他如何手刃亲母,那日十倍还施亲父。

剥完生父一身人皮,却又朝他跪下连叩三个响头,而后一把火烧至灰烬,在冲天大火中,一如当年那般走向教主宝座,将亲母之皮埋葬于座下。

二十年来不曾言语,登上教主之位,开口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狠煞霸道。

此后十日血洗坛城,千般雷霆手段,只叫上下十坛部数千人,莫敢不从。

——“明妃”之子,人人轻视的存在,可却成了他浮屠教三百年来最空前绝后的教主,亦成了叱咤这西域武林的一代霸主。

纵然换了副皮囊,变了副样貌,却亦抹不去傲视群雄的神·韵风骨。

他又怎会不认得?

他双膝一软,恸然跪下:“教主,教主,真的是你?!”

身前灌木沙沙一响,那人便已翩然落到他面前。

“不错。本座在此,护法'死魔'听命。”

“教主……”司幽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嘴唇轻颤。

巫阎浮眯起眼,端详了他片刻,才道:“司幽,你旧患未除,根基不足,怎能练六欲天?如今走火入魔到此地步,怕是本座也救不了你。”

“属下都是为了……”司幽闭上眼,血丝渐渐蔓上额角,神情凄楚,“为了杀那小妖孽,为教主复仇。教主当年为他以命续命,折损阳寿数十年不说,一身功力都几乎损耗殆尽,他却竟对你下如此狠手……”

“此事暂且不提。你怎会与月隐宫的人在一起?”

司幽倏然睁眼,唇线抖动了一下:“教主可是怀疑属下么?”

巫阎浮一手托起他下巴,垂下眼眸,凝视着他额心已极淡的烙印:“你数十年来为本座出生入死,忠心不二,本座如何不知?”

司幽一把攥住他手腕,发黑的指尖几乎刻进他肉里去,嘴角却牵了起来:“自那日小妖孽大开杀戒,引得教内大乱,属下便离开天山四处游荡,只为寻找可复活教主之法,后来偶尔听得伏鹿在江湖上散发悬赏令,要那小妖孽人头,愿以一颗人骨念珠为酬劳,属下……自然就接下了。”

“如此……伏鹿将这王宫内外是布置得十分周密了?”

司幽抬起眼皮,瞳光如淬毒利刃:“天罗地网,小妖孽无处可逃。”

巫阎浮瞳孔一缩,道:“司幽,你需将一半内力渡与本座。”

司幽闻言,莞尔一笑,方才那狠戾癫狂全不见了,眼神亦柔和下来:“司幽原本便是教主的明妃,教主若想取,随时可将司幽一身功力拿去。”

“本座说过,不愿你死,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巫阎浮如此说着,声音蛊惑幽沉,修长手指撩开他一缕鬓发,落至胳膊,五指合拢缓缓滑向脉搏,以“虎噬神光咒”将司幽输出的一股内力从他筋脉中导向自身。

“可你若想要他死……便另当别论。”

说罢,他按在对方命脉的手指倏然一紧,将狂涌不息的内力堪堪止住。

“你可明白?”

“为何?”紫衣男子脸色惨白,双颊血丝更密,“教主莫非还放不下他么?”

巫阎浮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唇角,他笑得那般自然,竟仿如是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了一丝隐秘的愉悦与兴味:“放不放得下,亦要抓到手里,方才知晓。”

第32章

白昙背着少年在楼兰王宫内的地下暗道走了一阵, 不小心迷路了。

这地下暗道极是错综复杂, 他幼时被养在深宫, 后又被带上天山,也就几年前去过一次西疆,方向感极差, 说是路痴也不为过,所以纵然一直逼着这少年为他指路,可转了足有一个时辰, 他也愣是没找着暗道的出口。

“你是不是在耍我?活腻味了不成?”白昙转得晕头转向, 忍不住将背上的人质一把拽下来,冲他发起了火。他一手抓住他细瘦的手腕, 威胁道,”你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你若再指错一次路,我便掰断你一根手指。”

小王子瑟缩着肩膀, 眨巴着眼:“姐姐,小王不是故意指错的,这下边是逃生的密道, 小王也就几年前王宫里走水的时候被人背着, 走过一道。”

白昙见他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一时凶不起来。他虽没什么恻隐之心,可却因觉得这小王子与他有点儿同病相怜,便不愿使上什么狠厉手段,只冷笑道:“装可怜?这招我早就玩腻了。你既然来过, 就最好给我快点想起来,否则,等会我们就来玩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叫——数指头。”

“嗯……”小王子缩了缩头,犹犹豫豫地指了一下他左侧的地道拐弯处,又转而指向另一个方向,“不对,是,是那一边!对,是那一边!”

白昙翘起唇角,一双眼尾上扬的凤眸盯着他,捏着他的一根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没关系,王子殿下,你慢慢想,反正,你有十根手指头。我警告你,别耍花招。我知道,你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伏麟的心里爆出一星火花——眼前这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美人,好像正适合做他的玩伴呢!若能让爹爹把他留下来,他以后的日子一定有趣许多。

他低下头,掩住唇角溢出的笑意,指了指右边:“是,是那条路。”

白昙敛了目光,看了一眼右边的地道,抓起身后少年的手走向了左边。

伏麟在他身后笑得更开心了。

循着地道走了半炷香功夫,前方就出现了一道石梯,从上方的出口隐隐透进些许火光,白昙警惕地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上石梯,便听见外头传来越来越清晰的乐声,有箜篌和琵琶的伴奏,有交错的鼓点,间歇还夹杂着嘹亮的笛音与歌姬悠长的吟哦,显然是正在进行一场舞乐表演。

他立时点了身旁少年的哑穴,走到地道出口,朝上一望,果然发现外面正是王宫大殿,而地道的出口不偏不倚,正处在王座的背后。

王座上坐着一名衣饰华美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幼童,而在王座旁竟还平起平坐的另设了一席矮案,一名浅金长发的男子一手擎着金酒樽,一手以肘支头撑在案上,姿态颇为不羁,显得与这处处精致的王殿格格不入,一看便瞧得出是江湖中人,不似巫阎浮那般,上了王廷,便似王廷中人,一身凛冽杀气尽敛收于朝服之下,自有一派优雅慵然。

这人,必是伏鹿无疑。

白昙心中战意沛然,几乎按捺不住,只想试试这当今武林第一高手有多厉害,却也知此时情势不利于他,便退回去,却听身后响起一串咯咯轻笑。

他扭头一看,便见方才可怜兮兮的少年笑逐颜开,分明是一脸得意。

顷刻,殿中乐声歌声俱是一停,静得连根针也能听见。

白昙心知自己是退无可退,便索性一伸手用“催花折枝手”锁了少年死穴,将他脖颈一擒,一跃而出,一个鹞子翻身越过王座,落在殿中舞台之上,抬头望向王座旁的男子。只见伏鹿缓缓起身,手里还擎着一樽酒,似乎酒至半酣,意犹未尽,全然不将他这个对手放在眼里。他衣襟大敞着,露出健硕胸膛,脖颈上赫然挂着一串白惨惨的念珠,一直垂到了腹部。

毋庸置疑,那便是曼荼罗门的圣物——人骨念珠。

白昙瞳孔微扩,一手从台上已状若偶人般一动不动的乐姬们手里夺过一把箜篌,单手搂在怀里。既然这人不将他放在眼里,正巧,这里薪火齐备,他便叫这武林第一高手尝尝他刚有所悟的“诛天化魔掌”的厉害。

尽管手里不是“鬼歌”,但也无妨。

一樽酒饮完,伏鹿方才舍得放下酒樽,朝他一笑。他生得其实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楼兰人的血统异常鲜明,可眉眼间透出一股森森的邪气,额角至右眼又有一道奇长的疤,以至连笑起来也显得阴冷诡谲,不怀好意。

丝毫不在意自己儿子落在了他人手里,伏鹿盯着十步之距的红袍少年瞧了好一会儿,发出一串古怪的笑声:“怎么,白教主这是要弹琴给在下听?

白昙展开五指按在弦上,眼藏杀机,笑得柔情蜜意:“本座千里迢迢来赴邀,正逢良辰美景,自然有意献上一曲,不知伏堂主可愿赏耳一听?”

“白教主盛情难却,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说罢,伏鹿抬起手来,鼓了鼓掌,鼓掌之声却如雷鸣阵阵,在殿中激起震耳欲聋的回响。

只觉一道无形音浪化为巨掌迎面袭来,白昙擒着身旁少年纵身一跃,轻盈跳到那大殿上房一根横梁之上,手指在怀里箜篌几弦上一拨一拢,霎时凌厉掌风随一串鹤唳虎啸的琴音喷薄而出,直是排山倒海,将那无形音浪立时击溃,连大理岩的地面劈开一道骇人裂缝,几根石柱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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