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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将军(97)

这样目光短暂的交汇,不过瞬间的事,只是仍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姜碧兰和姜散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人警惕,有人忌恨。

等到二更时分,灯会结束。群臣三三俩俩离宫而去。左苍狼正要走,王允昭突然过来,轻声说:“陛下有旨,请将军于清泉宫稍候。”

左苍狼怔住,王允昭已经派了一个内侍,一面为她提灯,装作送她出宫,却隐隐将她与众臣都隔了开去。

清泉宫里一片冷清,宫人把蜡烛点上,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左苍狼站在烛台前,伸手去触碰那烛花,风过,烛火飘摇,在她指上留上一道烟痕。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去看,已知来人是谁。慕容炎走到她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说:“在想什么?”

左苍狼不答反问:“今天元宵,陛下不用陪伴王后娘娘吗?”

慕容炎说:“已经派人给她传话,晚点过去。”

左苍狼幽幽说:“陛下可真是公务繁忙。”语气微凉,有几分讥嘲的意思。

慕容炎说:“将军也不清闲,今夜如不留在清泉宫,是不是便去瑾瑜侯府上了?”左苍狼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伸手就去拨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慕容炎不放,说:“怎么,踩到将军痛处了?”

左苍狼说:“我去谁府上过夜,应该是亡夫在意的事,不劳陛下费心。”

慕容炎猛然将她打横抱起,前行几步,放在牙床上,一挥手灭了烛盏。宫室之中一片黑暗,他解开衣带,覆身上来。左苍狼伸脚踹他,最后却缓缓拥住了他。任他占有、入侵。

这样不顾身份的诘问,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在意?她没有问,答案无论是与否,终不过一场伤心。

恩爱正浓时,外面突然传来嘈杂之声,左苍狼挣扎着想起身,慕容炎正在兴头上,不管不顾。

突然有宫人跑到门口,大声喊:“陛下,陛下,王后娘娘说有急事,求见陛下!”慕容炎动作一顿,猛然起身,随手抓起衣服披在身上。外面已经响起姜碧兰的声音:“炎哥哥!炎哥哥!”

脚步声已经进了外殿,左苍狼翻身去拾地上的衣服,慕容炎直接打开窗,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扔出窗外。

窗外是湖。

冰冷的湖水瞬间没过火热的身体,左苍狼完全没反应过来,沉没在湖里。珠帘轻响,姜碧兰进来。慕容炎将地上左苍狼的衣裳踢到床下,姜碧兰扑进来,正好撞进他怀里。

慕容炎轻抚她的背:“怎么了?这深更半夜的,突然到这里来?”他握住她的纤纤柔荑,眉头微皱,“手这么冰,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碧兰把脸埋在他怀里,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我作梦,梦见炎哥哥不见了,周围都是乱军,我好害怕。”慕容炎把她抱起来,柔声说:“只是梦罢了,孤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别哭了。”

姜碧兰抽泣着说:“天都这样晚了,你怎么不来我宫里,反在这偏僻宫室歇下。”

慕容炎说:“处理完奏折,想着你可能睡下了,怕扰你好眠,便没过去。”

姜碧兰搂住他的颈项,说:“陛下不来,臣妾如何能够好眠?”

慕容炎说:“如此说来,倒是孤的不是了。”

他一边柔情款款地跟她说着话,一边走出南清宫,王允昭匆匆赶来。慕容炎瞪了他一眼,没说其他。

王允昭擦着汗,老宫人怕有废太子的党羽,现在宫中大多都是新进来的宫人,真是不够机灵。遇到事离了他老是慌作一团。竟然就这么让姜碧兰闯进了寝殿去!

他匆匆返回清泉宫,宫人都跪在地上。王允昭没空理会,快步赶到寝殿,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开着。这……

怪不得陛下的脸色那么难看。他赶紧靠到窗前,外面是湖。现在正是正月天,可还冷着呢。他也怕让宫人听见,轻声喊:“左将军?左将军?”

水里哗地一声响,有人探头出来。王允昭赶紧招手:“左将军,人已经走了。您先上来。”

左苍狼的声音一直在发抖:“丢件衣服下来。”王允昭赶紧丢了衣服下去。左苍狼先裹上,这才跳上来。王允昭左右没找到她的衣服,还是她开口:“床下?”

王允昭探身一看,正要拨出来,左苍狼问:“拨出来我还能穿?”

她的声音沉静得可怕,王允昭忙让人送干净衣服过来。转头看见左苍狼的脸,有点发白,头发上还滴着水。光着脚,外衣披在身上,被水濡湿。他低下头不敢看:“奴才让人给将军烧点热水,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冻着。”

左苍狼转过头,眸子冰冷:“我早就冻着了。”王允昭一噎,她又低声道:“关你什么事,我竟冲你发火。”

王允昭轻声叹气:“将军心里委屈,老奴知道。将军要骂几句,老奴不会往心里去。奴才嘛,从二殿下小时候,到现在,难听的话听得还少?可是将军在老奴这里说几句气话不要紧,万万不能到陛下面前去说。将军,我们为人臣子的,受点委屈难免的。陛下……陛下再如何亲近,终究都是陛下……”

左苍狼深深吸气,轻声说:“我知道。”她从王允昭手里接过衣服,王允昭背过身去,却又听见她轻声说:“我只是不知道,我如何就到了这步田地。”

王允昭回过头,见她抱着衣服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捂住脸,泪水溢出指缝。

栖凤宫里,姜碧兰哭着睡着了。慕容炎守着她,见那张淬玉般的小脸浸满泪痕。擦也擦不尽的眼泪,让人担心。他起身出来,王允昭从外面进来,慕容炎看过去。王允昭点点头,轻声说:“已经走了。”

慕容炎也没宿在栖凤宫,待出宫门,才笑着说:“伤心了?”

王允昭也轻声回:“恐怕伤心得不轻。”慕容炎不说话,他又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赏赐点什么东西,安抚一下?”

慕容炎摇头:“你是真不会哄女人。”

王允昭有点难为情:“好在老奴这辈子,也不需要哄女人。”

慕容炎一笑:“嗯,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栖凤宫里,姜碧兰缓缓睁开眼睛,身边宫女绘云、画月上来侍候。她轻声问:“那贱人走了?”

画月说:“走了,听说走的时候一身是水,落汤鸡一样。”

姜碧兰眼中恨意如刀,绘云说:“她自找的,嫁给了一个死人,耐不住寂寞,还来勾引陛下,恬不知耻。”画月把暖炉烧得更旺一些,说:“可不是,还累得娘娘大冷天儿跑这一趟。”

姜碧兰想要说话,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难受,只觉得莫名的油腻恶心。绘云见她表情不对,赶紧上前扶住她:“娘娘?”

姜碧兰推开她,说:“本宫好像受了点寒,找个大夫过来。”

画月答应一声,赶紧命人去找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姜碧兰斜卧帐中,拥着锦被任由他把脉。原以为只是风寒,开点药便是。谁知道太医诊脉却诊了很久,而且眉峰皱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事。

姜碧兰见他神色,问:“本宫有什么事吗?”

太医赶紧起身跪拜道:“回王后娘娘,王后娘娘是受了点风寒不假,但是娘娘脉象为滑脉。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娘娘这……是有喜了。”

绘云、画月一听,俱都欣喜不已。姜碧兰也面带了喜色,但是随后,她看见太医的神色,说:“本宫有喜了,可是本宫看你的神情,却并无一丝喜色。你还有其他话没说?”

太医犹豫了一下,说:“娘娘,微臣有话想说,但……不敢说。”

姜碧兰容色微肃,说:“你问。”

太医沉吟半晌,终于说:“微臣斗胆请问娘娘,此前不久,是否……”他吞吞吐吐,姜碧兰不耐烦了,说:“说,无论你问什么,本宫不怪罪便是了。”

太医终于硬着头皮道:“娘娘是否曾经有过堕胎之举?”

姜碧兰目光慢慢阴沉下来,问:“你说什么?”

太医连连磕头,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姜碧兰说:“把话说完。”

太医说:“娘娘虽然有喜,然而身体并未复元。此胎……此胎依微臣之见,不保为宜。否则月份越大,于娘娘越不利。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不仅胎儿保不住,娘娘您也……”

姜碧兰右手紧紧握着锦被,说:“你是说,本宫不能要这个孩子?”

太医说:“娘娘,娘娘如此年轻,只要养好身体,何愁不能生养?如果因为一个孩子伤及娘娘凤体,乃舍本置末之事。娘娘应该三思啊。”姜碧兰右手缓缓松开,脸上的表情已经相当平静。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太医磕头:“回娘娘,微臣姓海,名叫海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