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时除了哭,更多的是担心,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阿爹阿娘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但经历了这么多,我想,”涂灵笙抬头看着裴承,“总要聊聊吧,看多了生离死别,就更不愿意让误会横亘在自己眼前了。”
裴承点了点头:“是啊,人间不过匆匆数十载,有太多人和至亲最后一次见面或者通话都只是停留在争吵了,等再也见不到之后,懊悔不已,内疚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遗憾。所以,及时将爱意说出口,比什么都重要。”
“你……是不是……”裴承的话,让涂灵笙本能猜测,他是不是也经历过同样的处境。
裴承勉强扯出一个苦笑,望向远方:“亲缘凉薄,至亲无可念。我只是有些后悔,在白白还在身边的时候,没能对它好一点,再好一点。时至今日,都没能找到它去哪儿了。”
“怪不得你们人类总会说,希望自己养的宠物可以说话,这样就能更好的明白它到底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开心,从而更好的照顾它了。”
“嗯,”裴承应声,“对现代社会的很多人来说,它们不是宠物,更是家人。甚至对一些人,还会是救赎的光。”
“那你如果亲眼见到小白开口说话,不会很可怕吗?”
“应该会很惊喜吧,”裴承不由得笑起来,“我连新竹、孔沫他们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涂灵笙听着裴承的玩笑话,扑哧一笑,将手里瓶塞合上:“看在你这么喜欢小白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了!这就回去问问爹娘能不能找到它!”
“你……”
看着裴承好奇的跟在自己身边,涂灵笙回家的喜悦随之更胜,绕到裴承身前,笑看向他,故意背起手倒退着走:“作为兔族最大的尊长,帮忙找下同类,想必不是难事吧?”
“兔,兔族?”
“嗯!”涂灵笙颇有几分自豪的意味,“在你面前这位呢,就是尊长最心爱的小女儿!不仅如此,她还是这数千年来最善良,最美,最……”
涂灵笙自恋的开着玩笑,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坑,后退一步险些栽倒下去,幸亏被裴承上前,眼疾手快的拦在了怀里。
而正因为裴承这一靠近,涂灵笙与他的距离转瞬间,近在咫尺。
涂灵笙始料未及,还在征愣着两只亮闪闪的眼睛看着裴承,本该在此刻直接放开涂灵笙的他,却丝毫没有松手。
透过她的眼睛,他忽然就好似想起了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真的只是在星谷吗?”
涂灵笙一时没明白:“对,对啊,怎么了?”
“你的眼睛,有点像……”裴承欲言又止,可看涂灵笙确实没有一点记忆的样子,只能再次压在了心底,只剩下猜测。
“像什么?”裴承没说完的话,却被涂灵笙再次问出口。
裴承缓缓放开她,迟疑的摇了摇头:“你的眼神,和小白很像。”
“啊?”涂灵笙惊讶一瞬,没有多想,“怎么可能?你收养小白的时候,我还在家呢,当然没关系。”
“裴承,”涂灵笙忽然凑他很近,近到几乎能数清彼此有几根睫毛,“如果我是小白,你会怎么样?如果我不是小白,你又会怎么样?”
对情感关系一向拎得清的涂灵笙来说,这问话,并不是嫉妒,而是她不知怎的,胡思乱想着,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
她好像第一次开始怕失去,怕早就习以为常的一切,变成梦幻泡影。
裴承眼见她看着自己,睫毛还在颤抖,很快觉出涂灵笙的不安。
裴承没想到涂灵笙竟会在意,心中一暖,郑重握住对方双肩:“不论小白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永远是你自己,永远是那个无论顺境逆境,都会一帆风顺,笑如朝阳的涂灵笙。”
“我爱的,是我面前这个人。她虽然有时候不讲道理,也会多愁善感,但却始终赤诚坦然,心怀大爱,不肯服输。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是优点与缺点组合而成的混合体。我爱你的完整,就像你在看过我所有不堪仍旧没有抛下我的坚定一样,不可动摇,更不会动摇。”
涂灵笙听着裴承的话,一字一句的激荡在自己心弦,方才还略显慌张的眸中,竟一点点焕发出往日的色彩,沉着而执拗。
裴承一眼不差的盯着涂灵笙,极为期待的等着她的反应,可没想到涂灵笙的脸色却是抑制不住的红起来,越发不好意思。
她强忍悸动推开裴承:“花言巧语,骗我容易,阿爹可不好骗!”
“总要试一试吧,”裴承胸有成竹,看着涂灵笙的反应更为欢喜,“一次不行就试第二次,两次不行就第三次,不论请求多少回,我这个人,都彻底赖在你这儿了。”
“油嘴滑舌,”涂灵笙禁不住笑起来,“走啦!见过再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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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灵笙带着裴承走过山野,不知道怎么回事,记忆中本该熙熙攘攘的集市,居然这会儿连一个人都没有。
而越朝里面走,就越发寂静,除了地上随风卷起的落叶外,再无人烟。
涂灵笙不由得想起孟婆一次次的阻拦,心下惊慌,加快步子,走到族长所在的居所。
站在门前,涂灵笙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很怕自己推门看到的,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重量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