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忽然就懂了，亦将这份明白，化作对自己浓烈的嘲讽。
是啊，他早该知道，他的师尊，慈爱苍生，即便她心有所爱，也从不会重过众生在她心里的位置与分量。
裴承懂这一点，所以他会理解，会认同，以至走进沧桓心里。
可他，太执拗，执拗到只愿沧桓满心满眼，就只有自己一个。
什么苍生，什么百姓，他不在乎，所以也要让沧桓不在乎，天长日久的，他甚至就想，让自己在沧桓心里的重量，大于世间万物。
可惜他忘了，沧桓，有她的坚守。
更忘了，为神，本该有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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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灵笙调动所有神力，努力修补结界最后的缺口，裴承的出现，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她能做到的，是将恶念的侵袭降到最低，却不知道，裴承累世的善意，正是净化黑雾最好的养料。
她想说些什么，但冽冽风声夹杂的血迹，已经模糊了她的眼。
等到一切安宁后，裴承，已然坠地。
涂灵笙惊呼一声，飞身而下，迈过层层烟尘，直到裴承面前。
裴承此时的气息，很是微弱，单膝跪地，以剑支撑。
涂灵笙认出了，这把剑，是他身为并不起眼的侍卫时，最珍爱的那一把。
她当时似乎无意间，还问过。只是诸事繁杂，她那时候对裴承的关心和看待，不过轻如世间万物。
涂灵笙看着他，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怀揣着最后的期冀，伸手抱住。
但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便是她的手，直直穿过了裴承的身体。
此时的裴承，不过羽化前，最后的残念。
“裴承？”涂灵笙一瞬间落下泪来，“为什么？你不必……”
裴承听了，努力撑着力气，露出的，是释然而平和的笑：“笙笙，你所愿，天下清明……只要是你想要的，不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
“可你是无辜被卷进来的啊……你本该有更好的命，本应……”
裴承缓缓摇了摇头：“我遇到你了啊，笙笙……”
“遇见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命了。”
“值得吗？裴承，”涂灵笙郑重唤了他的名字，“我不想你这样。”
裴承的笑，温柔，却坚定，他轻轻抹去涂灵笙脸上的泪珠，然后故意逗她开心一样，变出了一只胡萝卜，毛绒绒的，像极了涂灵笙日常用的那只功德笔。
“爱一个人，是不会去想值不值得的。”
“别难过了，这不是还有胡萝卜陪我吗？这还是我初次见你的时候，给你买的。这么多年，一直放在我身边。”
“如今，却还要自私的让它陪着我。”
裴承的话，便是在告别了。
他如何舍得涂灵笙陪他去呢，所以留个念想，便罢了。
“好好活下去，笙笙……”
“别难过啦，三界安宁，不还需要你吗？”裴承的话，是在鼓励涂灵笙坚强，更是在阻止她有任何轻生的念头，“上神，爱这万物，爱这世间，怎么能轻易哭鼻子呢？”
涂灵笙知道结局已定，可这眼泪，却总是越擦越多。
裴承最后的意识，还在勉强撑着，虚空抱住涂灵笙，轻轻覆在她额头一吻。
不等涂灵笙再抓住什么，顷刻之间，他的灵识，就消散在涂灵笙面前。
四散的白雾，随着裴承的羽化，落入山林、天空、湖水、大海……
三界安宁，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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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后，三界渐渐恢复往日的荣光。
在涂灵笙的布排下，万事万物就像她还在时的那样，没有阶级，没有杀戮，没有欺压，一片喜乐祥和。
奈何桥旁，孟婆的工作，有条不紊。
看着涂灵笙发愣，手里的书好久没翻过一页，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话了：“笙笙，都多久了，还想着他呢？”
“天天来我这儿，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玩忽职守，都要你这个神尊亲自来看着了呢！”
涂灵笙听着孟婆的调侃，终于放下手里本就心不在焉的书：“我前阵子去司命那儿溜了一圈，居然都没找到裴承的命格，你说，他到底会去哪儿呢？”
第65章
65只兔子 裴狐狸。
“司命掌三界大事, 因果轮回都有记录，但裴承不一样啊，他本来就是殉了天道, 他的命啊，估计只有天道知道。”
“虽说之前是苍梧故意给他改了命, 可实际上, 还是从了天道的意，因为他前世葬了你，算是变相给了你最后的体面，所以哪怕苍梧再怎么改, 他还是会走上公关这条路, 给人危机公关处理后事, 和之前帮你, 不正是如出一辙嘛。”
“所以啊，这事儿，只有天知道。”
涂灵笙把书放下了，可听着孟婆慢悠悠的话, 却是越来越着急。
她来回踱着步子, 终于忍不住了：“我回去看看。”
“诶, 你要去哪儿啊？！”孟婆喊了一声, 涂灵笙就已经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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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灵笙回到人界, 眼见之处, 皆为祥和。
即便街上路过些人, 她一眼就能看出灵魂的不同，但不论动物还是人，都相处分外和谐，没有任何动物因为身份闹事, 甚至有些人类看出动物身份，也没有苛责，反而会更加喜爱。
涂灵笙甚是满意的看着万物生灵，细细微雨，没有打伞，也心上欢喜。
但不料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一片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