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敢对外透露自己的真实家庭情况。
每一对来福利院准备领养孩子的夫妻,都是很体面的人。
他们最在乎的就是他们这些人的过往,要干净,社会关系简单,最好是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这样便于日后的管教。
相信没人想要收养一个他这样的、身上流着一半邪恶肮脏血液的孩子。
元建国买了一个女人回来,强迫了她,然后元颂今就出生了。
可后来元颂今发现,整个村子的男人都是那样传宗接代的。
而在这里,像他这样,由被拐卖妇女所生的孩子,整个福利院都找不到第二个。
此种独特,让他成为了最碍眼的存在。
这么多年来,元颂今都小心翼翼,如过街老鼠一般,低调且卑微地行走在人群中。
生怕有一天,他的伪装被揭开,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其实是个低贱的、上不得台面的野种。
直到现在,面对卞生烟,他仍旧是为自己披上了一层虚假的外衣伪装。
元颂今没有胆量去坦露一切。
即便知道这层外衣终有一天会被撕开,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不清楚未来某天就会离他而去,但元颂今还是贪心地拥抱住了面前的温暖,松不开手。
卞生烟神色复杂。
元颂今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悲伤过,少时的那些苦痛,像是压抑了多年的巨石,倾泻而出,冲断了洪堤,将一切都吞没殆尽。
她伸手,抽了张纸给他擦起眼泪来,回忆道:“我以前负责慈善基金会的时候,也碰到过一个跟你境遇相像的孩子。”
“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大概五六岁?只记得挺瘦的,他给我的印象很深。第一次见的时候,他被打得浑身是血。当时,他可能是想杀了他父亲。因为我看到他拿着刀的眼神,很绝望。只是后来我们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元颂今蓦地一怔。
卞生烟没发现他的变化,只缓缓道:“我看到他拿着菜刀出现在我面前,着实吓了一跳。”
元颂今低下头,目光闪躲。
他收起了哽咽,好一会儿才提着一口气小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卞生烟大概想了想:“我们跟他父亲提出要资助那孩子上学,那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脸上笑开了花,跟我们是来给他送钱的冤大头似的。”
“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放下了菜刀。我把我口袋里的几颗糖给了他,嘱咐他要好好学习。”
元颂今不敢抬眼,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藏在被窝下的另一只手死死扣着自己的手心,心虚地低声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啊?”
“不太清楚,当时去的城镇和村子太多了,后面也没怎么注意。”卞生烟抱着他说:“他好像跟我说过名字,但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有了资助,他爸应该没有再打他了吧,毕竟钱的事解决了,总不能再看他儿子不顺眼了。而且那孩子很聪明,好好栽培,长大后肯定是个人才。”
“他当时应该是太过激动了,所以才会拿起刀,准备了结这一切。”
她偏头,注视着元颂今的眼睛,欣慰地比划道:“现在的话,应该已经上大学了,可能跟你差不多大。”
瞥见他微微发白的面容,卞生烟顿住了,掰过他的脸看了又看:“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忽然这么难看。”
“没事……”元颂今闭了闭眼,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就是有点冷……”
“不早说,”卞生烟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冷了,就早点睡觉,睡着了就暖和了。”
“嗯嗯。”元颂今闭上了眼,心口怦怦直跳。
这一夜注定难眠。
第41章 意外 夏芸身下,缓缓聚积了一滩血,染……
“生烟, 颂今是不是去你那儿找你了?”
元兴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元颂今已经失踪三天了,猜到他会去哪儿的元家人就没报警,而是一直试着联系卞生烟。
但猜测也只是猜测, 卞生烟迟迟没有回复, 他们也不敢断定元颂今就在她那儿。
就算真的找她去了, 对元家记恨在心的卞生烟要是将火气都发泄在他身上,元颂今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元兴文虽然对这个养子没什么感情, 但元颂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收场。
卞生烟任由开了免提的电话放在桌上, 专注处理即将返工要用的公司文件。
“是啊, 确实来了。”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紧闭的卧房门, 放缓了声音冷冷道:“想要人?”
得到确切消息, 元兴文松了口气, 耐着性子说:“生烟啊, 是叔叔不好,事先没有跟你商量。这不是你临时要出差,宗明又刚好过生日,我寻思着两件事一起办了多方便……我知道错了,咱们有事说事, 你别把火气都发在颂今身上行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卞生烟冷哼一声,真要这么关心,怎么会三天了也没个报警的消息。
现在又将帽子扣在她头上,假惺惺地道歉劝说,虚伪的要命。
“他还有半条命呢, ”卞生烟合上电脑,敷衍道:“等回头咽气了,我再通知你们过来收尸。”
听到这, 对面的元兴文脸色一白,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元颂今被囚禁虐待的无助场景。
然而,不等他继续说,卞生烟就突兀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