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颂今不敢去看她中枪的地方,也没敢去问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的路上,瞿淮不肯多透露半个字,只说等她见到卞生烟就知道了。
谁能想到,他们最终来的地方是医院,卞生烟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元颂今抖得很厉害,眼泪哗哗的淌。
“都怪我……我要是、早点来接你就好了。”
他怎么就那么没用,事事都需要卞生烟操心,到现在了连自己出门都很困难。
卞生烟伤成这个样子,他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外面那什么元家二少爷,变着法地将他们囚禁在这里,被怀疑、提防,甚至是污蔑,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元颂今头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他怎么就不能快点恢复正常,怎么就不能帮上卞生烟的忙呢……
元颂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愧责中,脑子乱成一团,眼泪连珠线似的往下掉,脸颊烫出两行泪痕。
他一哭,卞生烟有些慌乱,心口钝痛。
这一年里,元颂今流的泪已经够多了。
初期治疗阶段,他时常突然情绪崩溃,哭到不能自抑,在半夜疯狂地揪自己的头发,嗓子哭哑,几近缺氧昏厥。
卞生烟最怕看到元颂今的眼泪。
她知道元颂今心里埋了东西,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被封存,久到他自己都找不到具体的位置,没有办法挖出来处理。
通过药物治疗,元颂今面上虽然很少再有大的情绪波动,可实际上,他一直将自己封锁在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里,逼得自己神经紧绷,喘不过气,被那些过往一遍又一遍反复折磨。
他找不到倾泻的出口,只能独自痛苦咀嚼。
“元宝……”
卞生烟忍着痛坐起来,将哭的不能自已的元颂今抱进怀里,不断重复安抚道:“不是你的错,我受伤,是开枪的人错,是策划这场袭击的人的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多想。”
“我好没用,我、我帮不上你……”
元颂今哭的鼻尖都是红的,气息断断续续。
他又开始呼吸困难了。
卞生烟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只用鼻子呼吸。
“慢点来,先吸气,再呼气。”
元颂今下意识照做,眼睫一闪一闪的。
卞生烟一点点引导他调整呼吸,同时在他眼皮上吻了吻,轻声夸道:“元宝真棒,就是这样,来,继续,吸气……”
元明朗带着医生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病床上的卞生烟解开了一半的衬衫,露出来的胸腹上,绷带彻底被血染透,连带着整个上半身的皮肤都是血。隐秘的浅色内衣露出一角,犹如彗星般撞进元明朗眼里。
可最要紧的伤她顾不上,却忙着把哭成泪人的元颂今抱住,用最动听温柔的声音哄慰他,低头亲吻怀中人的额头和鼻尖,像是在安抚小孩儿一样,轻柔地吻去元颂今眼角的泪水。
这和刚刚在走廊上与他针锋相对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元明朗心中忽然涌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主治医生刚踏进去一步,还没来得及看清病房里的病人,就被元明朗猛地扯住衣领扔了出去,同时进来的保镖也被他吼道:“都滚出去!”
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呼啦啦被推到了走廊外,元明朗自己也快速转身,背对着拉上了病房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人才叫了一声:“进来吧。”
元明朗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开了一个门缝。
里面的卞生烟已经拉好了衣服,面色冷淡地端正坐在床上,被子盖住了下半身。
元颂今眼睛红红的,拘谨地拉过凳子坐在床边,与卞生烟十指相扣,同时还和门外的元明朗暗暗对视。
确认不会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招手让主治医生进去,自己则是守在门口,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总之元明朗脸色很黑。
医生处理的时候,元颂今就在边上看着。
卞生烟担心这种血腥的画面会吓到他,本想让他避一下,元颂今却摇头,坚持不走。
因为在短时间内已经打过麻药进行了手术,所以医生重新缝线的时候,没有再打麻药。
卞生烟忍得面色苍白,一声不吭扛了过去,冷汗湿透了全身,手紧攥成拳又松开,脖颈青筋暴起。
元颂今担心她伤到自己的骨头,于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与她紧紧相握。
碰上他,卞生烟没敢使太大劲儿,但艰难忍耐的剧痛还是令她差一点捏碎元颂今的掌骨。
等结束,元颂今整只手都是红肿的,医生还顺便帮他把手掌上的擦伤消了个毒,并在卞生烟的眼神示意下象征性地上了点药,绑了一圈绷带。
换了新的纱布和绷带的卞生烟倚靠在床上,连着灌了好几口水。
元颂今拿出手帕给她擦额上的汗,心疼的唇角一直绷着,满脸都是难受。
医生收拾好东西,出门的时候,元明朗拦下他,问了一嘴情况。
得知卞生烟没事,他不知怎么的,竟莫名松了口气。
等病房内彻底只剩下他们俩了,床底下的妲己才终于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转。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几人都累得不行。
卞生烟让元明朗又添了一张床进来,跟自己的靠在一起,好让元颂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