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认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对自己被强迫所生下来的孩子有感情。
他是耻辱的代表。
那一夜从山顶被推下的噩梦足足缠了元颂今十多年,每次梦到,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他命大没死,可事实上的母亲,在那晚肯定是想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里,元颂今有些呼吸困难。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子,同时也是母亲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仇人。
他的出现,除了让这个女人痛苦,搅乱她的生活以外,毫无意义。
此生,他都只能装作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可以跟那个女人有任何的交集。
元颂今心里很痛。
他注定就是不配拥有父母的孩子。
……
一个小时后,27号病床又摁响了通知铃。
此时的值班台只有他和另外2个护士。
一个人去了其他病房换药,而另一个小护士在几分钟前因为吃坏肚子去了厕所,于是元颂今只好起身,前往了27号病床查看情况。
见到进来的是刚刚那个年轻人,扶雯惊讶了一下,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吗?”
元颂今没说话,只扫过她一圈,发现吊杆上的药水瓶空了。
刚刚他跟着老师来换的药就是扶雯的最后一瓶。
看来她摁铃就是需要有人帮她拔针。
扶雯见他不回答,正要疑惑,下一秒忽的想起来刚刚这个年轻人的老师说过,他脖子受了伤,这几天都没法开口说话。
“抱歉啊,我忘了你不方便说话了。”扶雯道歉说。
元颂今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他戴着口罩,女人再怎么盯着看,也不可能看到他的长相。
虽然知道扶雯不可能根据样貌认出来什么,但口罩的遮挡多多少少给了元颂今一点安全感。
拔针后,元颂今收拾好输液管和药瓶这些医疗垃圾,然后顺手将病房内的空调调高了些。
扶雯笑着跟他道谢。
元颂今沉默着离开了病房。
下班前,他跟着护士姐姐挨个进行查房。
轮到扶雯的房间里时,她已经睡了,被子有大半都滑到肚子上,露出了她扎完针还贴着胶布的手。
护士姐姐确认了患者身份后,就转身去往了下一个病房。
元颂今跟在她后面,没走两步,他就忽然折返回来,轻手轻脚地替病床上的女人掖好了被子。
扶雯是因为胃病来的医院,今天白天刚办的住院手续。
听当时值班的护士姐姐说,她上午来做检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身边没人陪同。
元颂今垂了垂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动作轻柔地将扶雯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默默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卞生烟还没睡,洗了澡在床上看电脑。
听到他回来,隔着卧室,卞生烟叫了声他的名字。
元颂今用洗手液洗了个手,才乖乖走到床前,坐在姐姐床畔,任凭她摸摸脸蛋。
“外面很冷是吧?”他的脸很冰,手也冻得僵硬,卞生烟一早就提出要开车去接他,元颂今没答应,说是下班时间不确定,不希望卞生烟白白浪费时间等着。
元颂今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指了指身上的棉袄跟围巾,意思是说早上出发前卞生烟给他套上的衣服很厚,不冷。
只是这几天一直在吃流食,元颂今有些消瘦,脸颊都小了一圈,给卞生烟心疼坏了。
“饿不饿,我打电话叫酒店送点粥过来。”
元颂今拦下了他,摆手摇头,表示自己并不饿。
瞧见他脸色有些不好,卞生烟便问道:“是不是跟着老师在医院学习太辛苦了?”
元颂今还是摇头,用手机敲出几行字来:“我不累,老师很照顾我,姐姐不要担心。”
他这么说,卞生烟反而没法不担心。
“快点去洗澡吧,”卞生烟替他解开围巾,“早点过来睡觉,你这几天本来是需要好好休养的。”
在进取方面,元颂今的个性跟她很像,都想将事情做到最好,因此总是很拼。
医生建议的静养他只听了两天,请假的日期一结束就回到了学校,跟随老师去医院师承学习。
卞生烟还担心他不能说话会不方便,可这段时间元颂今给她的工作反馈貌似还可以。
面前的青年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直到洗完澡出来,躺在卞生烟怀里,元颂今也一直没提医院里发生的事。
这周的课时和上周的都已经完成了,所以第二天元颂今就没去医院,而是回了学校上课。
等新的一周来临,他再次去医院时,听同行的护士姐姐说,扶雯已经出院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在来的路上还在忐忑的元颂今不知怎么的,稍稍松了口气。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
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
元旦将至,寒假在学生们的期待中悄然而至。
元颂今脖子上的伤口终于拆线了,留下了一道很浅的疤痕。
这让他十分自卑。
卞生烟不停地安慰他没什么,但元颂今对此十分在意,情绪一度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