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当即想到了一个词。引狼入室。
她不由得惊叹:“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怎么能让她去管公司?”
没想到乔清露这么快就展开攻势。
她到底要做什么?黎念完全摸不着头脑。
“应是早就和董事会疏通好了关系吧,整个谢家都很信任她,”谢持耸耸肩,视线落回报纸上的广告页面,“不过我也不想管‘赫尔墨斯’的事情,随他们去吧。”
黎念听到他竟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凉薄话,情绪登时变得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公司的事就是你的家事,你即使再怎么抽离,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吧。”
谢持耐着性子把报纸叠好顺手放在旁边,眼里没什么温度:“我一向很公私分明,不会参与到经营管理事务中。况且是你先提起的乔清露,我以为一笔带过会让我们都感觉轻松些。”
黎念喉头一哽,像是被堵了团棉花,声音都变得嘶哑:“谢持,我从来都没想到你会是这么自私的人,享受到了家里带来的一切便利,现在却要把他们抛诸脑后……”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所以总喜欢叫我‘少爷’开涮,”谢持看她的眼神里闪过几不可察的悲怆,语气仍然很平淡,“在国外的时候家里就对我断供了,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我靠自己挣来的。
“虽然我的确逃避了所谓‘继承人’的责任,但从情感上讲,作为儿子、晚辈,我扪心自问没有亏欠他们任何人。
“我现在只觉得这些年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念念……”
他仰望着她,伸手牵住她浴袍的衣角,眼眶微微泛红,显得那般脆弱不堪。
黎念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误会谢持,重新坐回位置上,低低道:“对不起……我就是想到二叔现在处境艰难,才会特别难过。他那件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结果,很明显有势力更大的人从中作梗。”
“……”
谢持快要散乱的思绪终于凝到一块儿,黑眸微微颤动。手指紧抓着膝盖上的西裤布料,骨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实话实说吧,乔清露来者不善。那天她在晚宴开始前就恫吓过我,”黎念继续说道,“说是要来毁掉你。
“我怕她会对‘赫尔墨斯’出手。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让你的骨肉至亲蒙难,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归根结底伤害的可是你啊。”
“我……明白了,”谢持眼眸低垂,注视着裤上的褶皱自行慢慢恢复平整,沉默数秒,又重新看向她,强颜欢笑道,“还好有你告诉我这些。”
黎念没多说什么,心事重重地端着炖盅,抿了一口还烫着的芡实莲子汤。她没来由地觉得嘴里好苦。
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不远处的玻璃护栏上凝结了许多豆粒大的水珠,争先恐后地向下滑落。黎念怔怔地盯着它们比赛的画面发呆,感觉时间也变得缓慢。
她不知道同他讲什么好。在无谓的争辩之后。
“对了,念念,下个月的生日你想好怎么过了吗?”谢持突然发问,一扫沉默的阴翳。
黎念思绪被打断,看向他惊诧道:“这么快就要到十二月啦?我总觉得时间还停留在夏天呢。”
羊城漫长的夏日就要结束,京城早已降下初雪。四季轮换,她却好像永远被困在了八月那个燥热的下午。
第46章
瑞亚月上柳梢
按照一周一排的飞行计划,黎念在复训结束后可以短暂地休息上48个小时。
但是签派员“一不小心”给她安排了一个次日晚上大兴飞伦敦希思罗机场的通宵大夜航,她必须要尽快回到京城重启飞行日常。
所以,接下来留给她的自由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等到黎念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酒店蹉跎了大半天以后,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绝对不能平白无故浪费在羊城小憩的机会。
谢持原本想让她继续在酒店养精蓄锐,赶紧把复训透支掉的元气补回来。
结果看她那随时吵吵嚷嚷活力四射的状态,他实在不忍心破坏她高昂的兴致,便答应陪着一起。
窗外景象不断变幻。遍地纸醉金迷的高楼大厦逐渐归于尘土,迎面而来是熟悉又亲切的小城气息。
谢持不禁疑惑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他看了眼地图。汽车一路向南,已经驶到了距离羊城塔几十公里开外的郊区。附近值得一
去的景点是经常在电视上打广告的野生动物园。
“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树袋熊,早就听说羊城这里有几十只诶,”黎念原本趴在窗边看风景,闻声转过头来眼巴巴看他,“下一期的‘休息日vlog’也能有点新素材了,老是录一些吃饭逛街的内容好没营养噢。”
谢持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一下。
他以为她会抓紧时间就近到市区里面更加出名的步行街拍照打卡,竟没想到她的选择竟然如此剑走偏锋,把航司代言人光鲜亮丽的社交账号变成少儿频道。
他们小时候也不是没有一起去过蓉城的动物园。
搬家好几次都没弄丢的相册里,至今还保存着家长和两个六岁孩子在大象跟前的合影——
周珮文把黎念抱在怀里,状极亲昵。谢持则负手站在一边,气鼓鼓的,故意不看镜头。
小时候他总觉得母亲的举动太偏心,私底下跑去质问她,得到的回复竟然是他长得胖抱不动。他实在气不过,就用圆珠笔把她的脸涂花表示抗议。
后来谢持才体悟到周珮文的用意。
黎念和他不一样,没有住在省城的外公外婆,更没有能够时常抽空出来陪伴孩子的父母,进城玩都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