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每每长安盛会前后,楼内都是满客,有招待不周,还请武士们莫要见怪。”
伙计说话间,就已经把两人引到了一处木案边。
“你方才说曹侯的墨宝……”徐晃掀起衣摆,跪坐在席上,人还有些恍惚。
伙计指着两人身后:“诺,那就是。”
徐晃和典韦齐齐转头,只见墙上以透明琉璃封装起一幅大字。
——宾至如归。
“不仅如此,二位有所不知,'状元'楼之所以得名,还因为楼内收藏有北学府三位状元的墨宝,就连我们的牌匾,也是杨状元亲手题的呢!”见两人感兴趣,伙计如数家珍地介绍道。
典韦对那些飞龙走凤的书法不感兴趣,倒是觉得字画外层的琉璃罩子精美绝伦,徐晃盯着“宾至如归”四个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二位要用些什么?本楼都是明码标价。”伙计熟稔地报了一遍状元楼的菜谱,徐晃和典韦都领了武举的赏赐,不至于囊中羞涩,但徐晃在杨奉军中,有上顿没下顿,对于赏赐的钱布,他存了私心,因此没有说话。
典韦是领了张邈拨的钱财来的,到现在还留有富余,况且吃酒也是他提议的,因此非常大方的点了伙计推荐的娇耳汤,烤肉串,昆仑觞以及下酒的炒米。
伙计先将炒米端上了食案,食案上放了一只竹筒,筒内装有世家才会使用的木箸,徐晃看了一圈周围,大部分人都用箸夹取食物,他也抽出两支试了试,很快掌握了诀窍,轻松拿捏小小炒米。
很快,冒着热气的娇耳汤就被端了上来,有一个带着头巾的伙计专门负责酌酒,徐晃指着靠窗的一张长木案,问伙计道:“这处不是空着吗,我们能否换到这张案?”
“这位武士,实在抱歉,这张案有预约了,您要是喜欢,我可以为您约明日的席位。”
徐晃没听明白“预约”的意思,听伙计说约明日,他一外地来客,哪有日日来的道理,便认为伙计是在戏弄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门口一群人,簇拥着两个面熟的男子,在掌柜热情的指引下,进了酒肆。
“陈武士、胡武士,里面请,位置已经给二位留好了。”
徐晃和典韦相视一眼,人群中间两位气宇轩昂的壮士,不正是昨日摔角科一甲的第四、第五名吗?
其中那位姓胡的武士,还是典韦的手下败将呢!
同样是武举的武士,状元楼怎能如此区别对待?
见酒肆掌柜将二人引到了那张靠窗的席案,徐晃心中怒火更盛,典韦比他还要坐不住,直接将装着酒水的陶碗砸在案上,然而这时,又有一女郎进了酒肆,掌柜舍下两位一甲武士,又迎到门口,徐晃连忙按下典韦,示意他冷静。
“哎呦,杨状元也来了,您的雅间我们一直为您留着呢,这边请,这边请!”
掌柜的脸都要笑烂了,引着杨状元入内,徐晃早在武举宿舍里就听说了文状元,没想到来状元楼,能见到真人,也和其他食客一样,偏头去看。
“典兄,真是位女郎!”一看之下,徐晃着实吃了一惊,文状元可是要读书识字的,这天下多少人家能送女郎识字,还能让她考过北学府那些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学士们?
“不用去雅间,我是来采访武士的。”杨布说话间,下意识地看向堂内身形最显眼的两位。
“哈哈哈,他们已经到了,我领杨状元前去!您可要好好为我们的武生写一篇报道啊!”
徐晃和杨布对上视线,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典韦见女郎向他们走来,挺起了胸膛。
然而女郎在过道脚步一转——
“陈武士、胡武士。”
典韦手里的箸戳进了木案里。
杨布是与两名武士提前约好的,她打算为时文报做一篇有关武举的专题访谈。
状元楼的庖师从前在曹府王谷手下学艺,王谷来到长安后,庖师在城西市集搭了个竹棚,卖娇耳汤,生意一直不大好,那会儿只有杨布是常客,她放着北学府食堂不吃,天天来竹棚吃娇耳。
后来因为杨布在北学府的大力推广,再加上“状元楼”的题字,才有了今日的两层小楼。
因此杨布在状元楼有一间专属VIP房。
不过今日两名武士还带了一些同僚,访谈就在一楼大堂进行。
“我是扶风格物院的四期生,胡武士是武威田庄出身,说实话,在这次武举之前,我们其实就认识了,但关系嘛……”
“哎,实话说,不太好。”
杨布的采访风格颇为犀利,她直接将陈武士话里的意思挑明:“曹侯曾说,她与姑臧君是手足姐妹般的情谊,看来她们帐下文武之间,相处并不和睦?”
陈武士没有中杨布的话术,但他知道,自己糊弄不过这位文状元,略微斟酌后道:“与其说是矛盾,不如说,我们心存顾虑。”
“杨状元也是谯县格物院出身,应该能感觉到吧。”
“曹侯领司隶校尉,掌司州兵权,虽然司州暂时没有完全归附,但京城朝政由曹侯把持,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大将军虽统领武部,却不参朝政……”
“曹侯和姑臧君二人,让庶民出身的你我有了生路和出路,我们可以和士族读同样的书,也可以像士族那样领兵封将。”
“大家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怎么能接受格物院、凉州田庄之间,又有了上下之分呢?”
“所以,在你们看来,这次武举的意在……?”
杨布的炭笔字和毛笔字一样漂亮,即使她一边说一边记,也不影响字迹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