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禧没想到赵丽红比她还记仇，“你怎么还把它裱起来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扔了吧。”
赵丽红背身对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左下一角，“扔个屁！这可是我的光辉历史。”
金禧倾身细看，想起来了。
赵丽红有个老乡，“废金属皇帝”的名号响当当。一次老乡聚会上这个大老板把自己的致富经广为传颂，当时身为下岗女工赵丽红听得是心神荡漾。她想得很简单，自己当老板总比给人打工的强，那人这么爱吹牛都能年入几十万，自己把吹牛的功夫放在生意上，指定能行。
不过发财运不是人人都有的，赵丽红起早摸黑坚持了有大半年，依旧是有了上顿没下顿。她觉得自己没有当老板的命。
赵丽红的站点是一间废弃厂房，这块地方有好些厂子因政府规划都搬走了，即使有新建的学校和教师楼，到了晚上还是人去楼空的萧条。
有一回赵丽红晚上收工，忽看到马路上有个小女孩被男人尾随，她作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拿起棍子追了上去。
女孩的父母亲自上门感谢，一同登门的还有报社记者。女孩父亲是学校领导，听说她是搞回收的，就把学校里淘汰的一批旧桌椅便宜转给她了。
也多亏了这批旧桌椅，赵丽红才逆天改命。
她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被裱起来珍藏。
“想想都气，凭什么贪官占那么大地方，好人就得缩在角落里。”赵丽红不满道。
金禧哭笑不得，“妈，贪官要是没落网，头版头条就是你的了。”
“那还是算了。”赵丽红还有点良心，又把相框包起来，感叹道，“所以说啊，本事好不如运气好，要是没这个事，咱家日子好过不了。”
赵丽红想明白了，现在时代不同了，她这半桶水晃荡，就别给孩子添乱了。
“找不着工作，那跟你没什么关系，就是运气不好，有时候啊，就该怪老天爷，怪怪社会。”
金禧哈哈笑着，“妈你可真不内耗，别人一点都pua不了你。”
赵丽红神气地看她一眼，“有时候啊，困难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克服的……村子里有人笑话你吗？”
见金禧点了点头，她又说，“池浅王八多，那些人的闲话不听也罢，咱做不了金凤凰，做只山鸡也行。”
金禧在检查柜门，嘟囔：“山鸡？真难听。”
赵丽红白了她一眼，“落地凤凰还不如鸡呢！”
“咱家钱也够用了，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卷也好，躺也罢，健康平安就行了。”
金禧感动地点了点头，见她把包好的相框重新压到箱底，“怎么不把你的辉煌历史摆出来？”
赵丽红风淡云轻地哼笑一声，“怕你嫉妒我的运气。”
……
第24章 约会……怎么会简单？
金禧这几天一直往工作室跑，上一次直播的效果尚可，粉丝量肉眼可见地往上涨，好几个网友来私信定制，活儿都堆一块儿了，有点忙不过来。她想反正赵丽红闲着也是闲着，就请她来工作室帮忙。
赵丽红就来了两天，但母女俩的性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谁看谁干活都不顺眼，根本没办法一起共事。有一回还在直播间吵起来，赵丽红嫌她背景音乐太悲痛，跟葬礼默哀似的，转手就换了凤凰传奇。她忘了关麦，弹幕里一堆看好戏的，还涌进了不少人。
但这波流量密码并没有带来多少有效订单，说到底这个市场还是太小众了，她和大网红之间的差距堪比东非大裂谷。如此，虽说利润是看不见也摸不着，工作室勉强保本，她已经很满意了。
赵丽红也不愿受这气，在饭桌上把筷子一掷，嫌庙小不来了。
行，不来就不来呗。
金禧不勉强，转了话题，“前段时间我碰见廖叔了，他跟我打听你来着。”
赵丽红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一长条娃娃菜挂着蒜末，油珠子顺着滴下来。
“唉呀，都滴到鱼里了。”金兰伸筷子帮她夹到碗里，转头问：“哪个廖叔……嗯？是……”她想起来了。
廖茂村跟她哥很像，人闷话不多。
哥哥离世好几年了，嫂子风华正茂，没必要一直守活寡。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有多不容易，又多了她和金歌两个包袱，这几年过得有多难她全看在眼里。
可人呐，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本心就露出来了。
金兰是真舍不得，两人虽以姑嫂相称，却情同姐妹，怕出了金家的门就再不是一家人了。而且听说廖茂村有个儿子堪比混世魔王，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怕外甥女过去受欺负。
果不其然她的担忧都是对的，还没嫁过去，金禧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赵丽红主动断了关系，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金兰记得廖茂村条件不差，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不死心？
她的目光落在赵丽红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上，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赵丽红虽说性格豪爽火爆，年轻时样貌一顶一，现已年过五十，眉角眼梢仍有韵味，而她身上这种反差是最吸引人的。
金兰心中犹生出自豪，与此同时，又不免担忧，廖茂村他儿子打小根就是歪的，要真成了家里人还不得闹翻天。
但说到底啊，还得看当事人的意愿。
金兰见赵丽红神色如常吃着饭，也瞧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便朝金禧问：“打听你妈什么啊？”
金禧不多犹豫，如实说：“问她是不是还单着呗。”
“哼。”赵丽红放下筷子，抽张纸巾抹嘴，“还是这么没种，有胆就该自己来问。”说完起身挎包去上老年大学，“晚饭等我回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