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见赵丽红在楼下喊,“小林——”
紧接着,又来了一句,“你去问问你外婆,还要不要年糕?”
就是那么凑巧,林祈越吓一跳,像被扎了洞的气球,倏地一下瘪下来。
林祈越哧溜一下,从她身上爬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过于异常,又清了清嗓子,“好的,阿姨!”
年糕场搡年糕二十斤起步,方老师家就一个人,她也吃不完,两家向来是一起,根本就不用问。
赵丽红肯定是成心的,就是苦了林祈越。
金禧看着一旁整理裤子的林祈越,咯咯笑个不停。
她一脚踢在他后背上,“你没事吧。”
林祈越回头瞪她一眼,起身穿鞋,像个犯错误被抓的学生,缩着脖子跑下楼。
金禧穿好外套,佯装大摇大摆也下了楼。
她拿了把矮凳坐在金兰旁边,拿上橡胶手套跟着学,把揉好的咸菜装玻璃罐里。
赵丽红看看她,“刚在楼上干什么呢?”
“整理东西呗。”金禧大言不惭地说,“还能干什么。”
赵丽红才不信她的鬼话,“你们还没结婚呢,在村子里给我注意点!”
“?”金禧拧着眉头,“我以前在上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还搞双重地域标准……”她想了想,“还是说……你对林祈越有意见啊。”
“看你说的什么话!少在那儿挑拨离间,小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他能有什么意见。你俩在上海,我管不着,回老家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得管!”
金禧听不下去了,“妈,你什么时候这么封建了?”
“我就是不想天天被人追着问你俩什么办婚礼,一次就够我受的了。”
回想起金禧上次订婚又取消,村子里同情的也有,看笑话的更多,来一个她就得解释一回,太遭罪了。
“亲嘴行吗?”
“不行。”
“牵手行吗?”
“不行。”
金禧快无语死了,“那我俩干脆连面都别见了,谈精神恋爱呗。”
“我说你这人……”赵丽红瞪着她,嫌她故意找茬,“我的意思是,你俩在村里别大摇大摆的,万一……”她小心措辞,“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俩没成,人家办事儿还得去帮忙,多尴尬啊。”
“谈成了全村吃席,谈崩了,全村议论。”金兰拿抹布擦罐头外的汁水。
金禧觉得她俩多虑了,“你们不去不就行了。”
赵丽红戳金禧脑门,“你个小没良心的,咱们跟方老师多少年邻居了,不去像话吗!”
“等真要结婚了,再公开吧。”赵丽红踢踢她,“听明白了吗?”
没……
但转念一想,地下恋好像挺刺激,又点了点头。
金兰把最后一点使劲塞到瓶子里,又让金禧拿两瓶去对门。金禧刚走到门口,赵丽红特意从厨房里跑出来,嘱咐她放下就回来。
……
对于金禧再次回老家,村子里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姑娘孝顺,是为了家里人才回来的。金禧很少被人夸,还是这么大范围的,这几天特别神气,走个路腰板都挺得笔直。
除夕前一周,妇女主任还来了,说村委会有个村干位置空缺,没编制,一个月两千块,钱不多但事少,就帮着那几个年纪大的干部用电脑录材料。金禧原想拒绝,但妇女主任说她要是愿意来村子里肯定没人反对,金禧尾巴翘上天,当即就应下了。
当然也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传金禧在上海又混不下去了,还有她上回线下相亲跟隔壁村子里的大学生好上了。金禧倒也没放心上。
林祈越有点不高兴了,他和金禧天天在一块,怎么就没人怀疑到他头上。张峰嗤一声,村子里也有关于他的传闻,传他那方面不行,不然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异性都没有。
……
隔日金禧把金歌从学校接回来,一家人正式聚齐了。金歌正常发挥,首考成绩不错,金兰年后开始放疗,医生建议喝鸽子汤,赵丽红每天给她炖一只,她现在看见尖嘴的就想吐。
金禧还真就遵守约定,和林祈越谈起了精神恋爱。嘴不让亲手不让牵就算了,两人间的距离还不能小于五十公分。金禧说是赵丽红定下的规矩。毕竟是未来丈母娘,林祈越不敢造次,心想还不如异地恋呢。
但偏偏金禧又爱挑事,经常在深夜时分发一些晦涩不明的图,搞得他心神不宁。
林祈越骂她是不是有病。
金禧回一句,刺激。
林祈越心里哼了一声,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仇必须报,还得当面报。
村子里的年糕场要排队,前段时间忙着看病的事,赵丽红报名晚,排到她家是最后一天了。两袋子泡好的米一早就被年糕场的车拉走了,目送车离开,赵丽红今天要大扫除,没闲工夫等,她转头就把金禧和金歌从被窝里揪起来,扔给两人一个袋子。
姐弟俩睡眼惺忪地骑着电动车去年糕场,一路上被冷风冻得龇牙咧嘴,鼻涕眼泪横流,也彻底醒了。
到了地方,金歌吸了吸鼻子,停好车转头问金禧,“姐,豆酥糖和雪菜肉丝呢?”
熟米搡捣成年糕团后,摘下拳头大小一团,包点或甜或咸的东西进去。姐弟俩在这点上从不打架,金禧爱吃咸的,金歌就爱吃甜的。
金禧瞅一眼袋子,赵丽红还真是了解他俩,“都备齐了……”挥挥手,“走,进去。”
年糕场热气腾腾的,年糕班子和村民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师傅把蒸好的米粉倒进机器里,过一会儿雪白的年糕就从一个口子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