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新娘舅舅也觉察出苗头不对劲,就藉着金禧来倒水的当口灭火,秉持着友好互惠的原则再撮合一段良缘,以示亲近。他暗中把她打量个透,然后问她的婚恋状况,忽然整桌子人的目光都朝她聚拢。
金禧也还算能说会道,但也架不住一群大爷大妈没有边界感刨根问底,碍着张峰的面子又不能撂挑子走人,便剥了根香蕉小口嚼着,潦草应付了几句,不妨被林祈越拍了下肩。
金禧回过头,看到林祈越抬起下巴朝广播室一扬,“话筒怎么开?我不会。快开席了,得叫大家来吃饭。”
金禧迅速地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万分感激,起身一溜烟跑进广播室——唯一清净之处。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瞧见林祈越也跟进来了,在旁边的凳子中坐了下来。
一时也没话要说,两人只是沉默坐着。
过了一会儿,林祈越问:“脚上好点了吗?”
金禧嗯了一声,“好多了。”
再次陷入了沉默。
金禧挥头赶走不自在,安慰自己不要紧,外面都是豺狼虎豹,一个往日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又算得了什么,起码赏心悦目啊。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金禧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低头一看。
是周任远。
手机就放在桌上,斗大的字,金禧看到了,林祈越也看到了。
金禧抓起手机攥在手里,又假装没事似的按了静音。
林祈越本来不知道是谁,现在看她的反应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了,心貌似被扯了一下。
他假装没看到,面不改色地抬手看了下腕表,“你记得,待会儿四点半通知开席,别忘了……按下这个键,对着话筒说话就行。”
说完他就悠然地走出去了,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林祈越走到门口,一堆小孩儿正踩着烟花炮仗的残骸玩,声势浩大,他蓦然有些烦躁,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躲清静。
没想到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金禧对着手机发愣。
林祈越转过身背对着,脸上是讥讽又落寞的表情。
张峰和司仪对完后续事宜,看到他在墙角罚站,身后是金禧,立刻了然。
张峰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个烟盒,递过去一根烟,“我大喜的日子,伴郎皱眉头可不太合适。”见林祈越摆手拒绝,他又挂在自己嘴边。
林祈越夺过来,“不是计划要孩子吗?小心你老婆看到跟你闹。”
张峰又抢过来,神秘地笑笑:“有了,快两个月了。”他意犹未尽嗅着味,“先管好你自己吧,老光棍,我老婆孩子双全了,你呢?过两天镇上有相亲大会,我给你报名,支持一下兄弟工作。”
林祈越摇了摇头,“别的事,行。这事,别算上我。”
张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小三不是谁都能当的。”话落,忽然看了眼屋内的人,“你和她,没戏!”
林祈越猛地抬起头,看向张峰,又低下头否认,“我可没有!”
张峰哼笑一声,“都是男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从小只要她开心,你小子心情再差也会好起来,她对你的心思就更不用说了,巴不得在村里广播。”
说到这里,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放在心里,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闷骚!对,就是闷骚,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但再严实的窗户啊,也会漏风......是高考完那个暑假吗?你为她连夜从广州赶了回来。我以为这次八九不离十了。那时候啊,我天天趴墙角想抓个现行,到时候狠狠宰你们一顿,我都想好了吃什么了。谁知道一个暑假过去,你俩谁都不理谁,直接分道扬镳了。”
张峰看他眼里是无法掩饰的痛楚,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后语重心长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但是兄弟,错过就该到此为止。这点,你是真不如她,喜欢就追,说放下就放下。”
林祈越心里的苦涩难消,张峰被他影响,沉默是金,也不说话了。
半晌过后,林祈越侧头瞥了眼窗户上的倒影,大概是那男的不放弃,几个回合下来金禧败下阵来,接起了电话。
金禧料到周任远会再找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刚接通,就听见周任远熟悉的声音。
“新工作有消息了吗?”
金禧噎了一下,“……还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任远那边好像和她一样的不自然,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要去相亲了。”
金禧一下怔愣住,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又补了一句,“是同事介绍的。”
“这么快吗?”金禧有点呼吸不畅,她站起来,将呼吸喘匀,“恭喜你啊,那个女孩怎么样,是做什么的?”
“是金融公司的分析员。”
“挺好的……好好对人家。”
话筒那头沉默着。
金禧也在对着墙静立了一会,然后听到那头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禧,你后悔过吗?”
周任远是有几分骄傲在的,一路顺遂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了金禧这颗绊脚石,心里总归是有点小小的不是滋味。更多的是对这段感情的不舍,对她的不舍,毕竟他们曾经在异乡相依为命过,一起渡过无数个坎坷。
分手那天痛痛快快,过一段时间,在某个寻常时刻,突然心就痛了。
金禧也不例外。
她是个普通人,经常会因为冲动抉择产生不可预计的后果恐惧和后悔。可人生不能被修正,只能让过去的一切统统滚蛋,等修整完毕,再次义无反顾踏入一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