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禧撑着桌面重新坐下来,手里无意识旋着按钮。
她垂下眼睑,话里带着点怅然,“周任远,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你想我说,我后悔了……不该这么莽撞……我们复合吧……对吗?”
“可是。”她顿了顿,好像尝到了铁锈味,才发现已经把嘴角咬破了,“重来一次,我估计还是会这么做。”
那头没有声音了,却也没有挂断。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红色按键上。
她拨开额前的一缕头发,轻轻道:“周任远,我们分手的事,还有失业……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说,金歌要是找你打游戏,你——”
话还没说完,话筒就被人果断迅速的推开,被一只有力的手,是林祈越。
金禧愣住,迟缓地抬头看向他。
林祈越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指了指外面。
金禧才看到扬声器的按钮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打开了,瞬间张大了嘴巴。
她从未如此绝望过,像置身在一场噩梦中,一瞬间赵丽红,金兰,金歌,他们三人绝望的神情在她脑子走马灯似的轮转了一遍。
“小禧……”
林祈越担忧地望着她,可她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惟有缄默和死寂在内心深处叫嚣。
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另金禧庆幸的是,婚礼如常进行,并没有因为她的小插曲而模糊了焦点。
金禧陪着敬酒到赵丽红那桌,发现金兰破天荒也来了。姑嫂俩跟同桌人有说有笑的,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似的。但她知道,她们在粉饰太平,因为在转身之际,她的后背感受到阵阵钝痛,那是来自赵丽红的眼刀子。
酒席上有不少讨人厌的亲眷劝酒,金禧大义凛然,帮怀孕的新娘子挡酒,她酒量不佳,没几杯就醉了。
金禧一直忍着没吐,脑子倒是越来越晕,等到陪着新人敬完了酒,就被高灿搀着走到外面。刚到门口,她被冷风一激,就吐个干干净净。
高灿拿出纸巾给她擦嘴,问:“你没事吧?”
金禧接过纸巾,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仰着头朝她笑了笑,“没事,吐完就好了。”
“别在地上坐,凉。”高灿要搀她起来。
金禧推开了她的手,看了眼马路上闪着灯的车,“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回去吧,不是还要去城区吗?”
见金禧坚持,高灿只能作罢。
金禧坐在台阶上,身子无力靠在玻璃上,突然觉得很累。
她想过事情总会有败露的一天,但那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回归原位,她是光鲜亮丽的上海白领,周任远虽已成为过去式,但她的身侧应该也有人相伴,但绝不是现在一事无成的状态。
她侧头看过去,若除去身上的纱裙,玻璃里面倒影的人蓬头垢面,眼神呆滞,无可救药就是个垃圾。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她发现根本就没有答案。
忽然从心底生出恐惧。
一阵又一阵的冷风袭来,金禧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只能抱紧自己,身上忽然多了一件西装外套。
金禧仰头看过去,醉眼迷离,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
是林祈越。
第6章 羊水破了
林祈越先前拜托张峰把外婆和金禧家人送了回去,车也一并开走了。
喝醉的人就像失去了根骨,林祈越把人折腾到背上,费了不少劲。
村子里的夜晚格外黑,乡间小道的路灯开了就跟没开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偶有几声狗吠伴着风声传来,连同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一同撞进他的耳道。
林祈越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路程仿佛因此变长了。
金禧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头发的桂花香气若隐若现,她呼出的热气仿佛顺着皮肤滑到了他的心上,让人心痒。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却忽然听见金禧在闷声低语,“林祈越,我很重吗?”
林祈越顿了顿。
“……没有。”他温柔地问,“还想不想吐了?”
金禧摇了摇头,可能是被他的声音触动,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我还挺羡慕张峰的,今天婚礼上我还在想,如果我没有跟周任远提分手,下一个这么幸福的会不会是我……”
她本来想忍住的,可好像怎么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也落在了他身上。
林祈越的身影瞬间被眼泪凝固,僵立在原地。
金禧总是大大咧咧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义无反顾,但她其实很重感情,她在婚礼上佯装无事云淡风轻并不代表不在意。
“他要去相亲了……”
金禧的声音埋在他的颈窝,听到的声音是沉重的,她似乎比想像当中要更难过。
林祈越的心也跟着往下坠,其实在得知她分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却是庆幸。
但现在,她遇到这样痛苦的事,他又不那么想了。
她和那个人比翼,他会从心里祝福她的飞翔,还是会难过,但也会高兴。到底该是什么情绪,他也不确定。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嘶哑着嗓子低声说。
金禧转为哼哼唧唧的抽泣,“赵丽红那么要面子,牛都吹破天了,现在女婿跑了,我又没工作,她会打死我的。”
林祈越郑重其事地说:“我挡你前面。”
“嗯。”金禧应了声,半天又很认真地说:“姑姑脸皮薄,被人笑话又不敢还嘴,肯定会憋在心里。”
林祈越语气斩钉截铁,“那我帮姑姑吵架去。”
金禧的心情突然美丽了起来,然后又想起问他:“金歌以后没游戏搭子了,你也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