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么看,理藩院能与六部平级,倒也是个好地方。
奈何理藩院的职责,是治理外部地区,即是负责蒙古、鄂罗斯那些番邦事物,与大清朝的国事是毫不沾边,胤祺入了理藩院,除了与蒙古人打下交情,也做不了其他。
然而胤祺是宁寿宫太后养大的阿哥,他与蒙古的关系是天然的,去不去理藩院,这份关系都断不了,他的这个选择,简直就是断了与重臣结交的路。
太子既是嗤之以鼻,又是隐隐安心。
至于大阿哥和三阿哥,则是纯粹的喜悦了,他们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踏实掉了下去。此次胤祺献药,居功至伟,若他也相中了兵部或者户部,皇阿玛九成会答应,一个衙门去了两个阿哥,阿哥的身份可就不再值钱,发展起自己人困难到底多了一重。
这几人脸色明明暗暗的变幻,全都看在了康熙,他意味深长笑着:“你们的心意,我已经尽知。”
说完,便让几个阿哥退下,他继续与重臣议事。
太子敛目行礼,领着几人退下离开,等刚出了乾清宫大门,大阿哥狠狠对离开的太子背影翻了个白眼,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胤祉:“三弟,也长大了啊。”
胤祉笑着向胤褆行过礼,却不理他拿腔弄调的话,径直离开,将胤褆气得跳脚,抖着手指着胤祉,对胤祺道:“你看他,简直太猖狂了!”
胤祺不欲牵扯到这几人的争执中,随意敷衍了几句,便与胤祺告辞,去了前些日子去过的酒楼,赴黛玉的约。
还是那个酒楼,还是那间屋子,就连里头摆着的花都是同一种,当然,从品相上看,那花自是今日里刚从洞子房里摘出来,插入花瓶的,唯有这样,才能有此水灵灵的模样。
但此时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有心思管那花到底新不新鲜。
黛玉已经掌不住,笑倒在椅子上:“你真这么说了?”
见着黛玉,胤祺绷着的心绪放松下来,他勾着脚,散漫地说道:“他们想把我当刀使,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至于这个他们,是太子,还是康熙,就见仁见智了。
黛玉也听明了胤祺的言下之意,想起康熙和太子终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笑得更加厉害。
胤祺见着黛玉笑靥如花的模样,被算计的郁气可算散了,哼笑着说道:“想算计我,也不看能不能做到。”
黛玉擦着眼角笑出的泪,笑得断断续续地:“万岁爷会如了你心愿吗?”
胤祺这不按常理出牌,确实坏了康熙的打算,但,胤祺本就是顺带的人,今日里康熙本就是为了大阿哥解难,将大阿哥冒犯裕亲王的事情压下。
至于太子提出的让胤祉和胤祺入朝,康熙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如何不会,”胤祺笑得冷淡,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这个父亲,他再了解不过,在父亲之前,康熙首先是一个帝王:“他们一直都说我是蒙古的阿哥,有谁比我更适合理藩院的。”
此时大清国力日盛,对蒙古的依赖也渐渐轻了,与早些年蒙金普遍联姻不同,康熙后宫蒙古女子愈发少了,高位妃嫔里甚至无一蒙古之人。
慢慢收拢了权势的康熙,并不担心胤祺借着入理藩院的机会,与蒙古人亲近,再亲近又能如何,一切都得看他这君父的意思。
更何况,康熙在大阿哥之后,选中的人,是三阿哥胤祉。
“如此,”黛玉见胤祺这冷淡模样,手从亮蓝色绣翠鸟锦袍中伸出,透亮的蓝衬得手指更加白皙,她将桌上放着的酒盏拿起,笑意盈盈地说道:“便祝五阿哥早日得偿所愿。”
被黛玉这般一敬酒,胤祺想着那些乱糟糟事情的心又静了下来,他同样拿起酒盏,与黛玉同饮。
琥珀色的酒液在青釉梅花杯中舒展,在日头的映照下,只觉流光溢彩,这酒盏并不大,胤祺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温热的黄酒顺着滑下,将胸口焐得暖融融的,好似胤祺心里的冰都化掉,他含笑望着黛玉。
黛玉同样举起酒盏,却不如胤祺豪爽,她轻轻啜饮了一口,便将那酒放下,捂着胸口说道:“这酒甜甜热热的,可惜我喝不了太多。”
胤祺却也笑着:“今日里喝这一口都是破例了,再喝下去仔细晚上胸口疼,这儿新得了个江南的厨子,那一碗汤面做得格外好,让他做了试试可行?”
黛玉心知胤祺是怕她自苦,便顺着他的话应了,胤祺忙打开门,与守在门外的小厮吩咐。
趁着这开门的功夫,隔壁屋子的弹唱之声传来,隐隐地,黛玉还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122章 故事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1)酒令的唱和声透过门扉传来,琵琶声,哄笑声,嬉闹声和成一片,此时黛玉已经听出来了,这耳熟的声音,是贾家那表哥,贾宝玉在用筷子敲击着碗沿,放生高歌。
时不时的还传来其他人的叫好声。
黛玉纤细地眉头紧紧皱起,这贾家表哥,前段时间才病得气若游丝,这才多久,就又回了声色场,也不知该说他没出息,还是说他不忘初心。
只不过想起贾家的现状,黛玉无声地叹息着。
隔房的宁国府已经乱成一团,尽管黛玉是闺中女子,但她掌着家事,隐约也听说过宁国府贾珍贾蓉父子的荒唐行事,荣国府看着好像稍微好一点,但贾赦沉溺于美色,贾政仕途无寸进,下一辈里,贾琏打理着家事,也放弃了仕途学问。
唯有贾宝玉,瞧着是个钟灵毓秀的模样,更是衔玉而生,贾母一直觉着宝玉的生来异象是贾家能重振门楣的证明,对宝玉爱得不行,也给予了巨大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