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恼的咬了咬唇,立时决定变换招数。
等到王熙凤的帕子落下,泪痕擦去后,她脸上的软弱与泪痕一道不见了踪影,她长叹了口气,向黛玉开门见山问道:“姑奶奶,我知你们也是费了许多心思,才想出这个路子,我也不是要占您的便宜,我只想求着您府上将我们家琏二爷带上,有阿哥府的管事在,我也不担心他被谁哄骗了去,也能跟着开阔眼界,长些见识,若是能再寻摸到一个营生,就再好不过了。”
王熙凤在见着黛玉的嫁妆银子之后,确实动过让贾琏也外放几年,为他们夫妻攒些家业的心思。
然而她生日宴上发生的事情,让她醍醐灌顶,彻底消了她之前想让贾琏外放的心思。
作为贾母的孙媳妇,她又管着荣国府这一大摊子事,贾琏外放了,她必须在家尽孝,绝不能陪着他赴任。贾琏本就是个腥的臭的都爱往屋子里拉的性子,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能闹出这般大事,真撒了手,还不知晓在外头会如何的荒唐。
更何况,王熙凤膝下只一个大姐儿,并无儿子傍身,她与贾琏分隔几年,更是没了生子的指望,这对她而言,绝非好事,贾琏本就是个靠不住的人,她没个儿子,日后还不知道要被后院子里的那些女人,糟践成什么模样。
王熙凤回过神来,绝口不提外放之事。也就是这次机会难得,又有五阿哥府的人盯着,想必闹不出什么大事,至于一路上的眠花宿柳,左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反正如何都得派人跑一趟,五阿哥府捎上贾琏,也不费什么事,王熙凤有把握黛玉会答应。
没想到黛玉却并未一口应下,她踯躅片刻,向王熙凤说道:“论理这事不大,你和我张嘴了,我如何也得应下,但这次这事,是五阿哥操持的,我得先问问他,队伍里头还能不能多一个人。”
王熙凤目瞪口呆,她不是惊讶黛玉做不了阿哥府的主,而是被黛玉话中展示出的意思惊到:“您,您的意思是,之前说的去瞧瞧洋人,行商贾事,五阿哥要亲自去?”
黛玉颔首,王熙凤陷入恍惚之中。京中谁不知道五阿哥被皇太后溺爱,一辈子都是吃喝不愁的富贵命,但没有人说过,他还有那么多离经叛道的想法。
见着黛玉脸上平静的神色,甚至隐隐还有着支持之意,王熙凤更觉着天灵盖都出窍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人,还是她印象中怯生生的表妹吗。
然而富贵险中求,在短暂的震撼后,王熙凤迅速冷静下来,她并未如寻常人一般劝谏,她只觉着巨大的机遇就在眼前。
贾琏跟着五阿哥从京中跑去粤地,只要伺候好了,入了五阿哥的眼,何愁不发达,日后跟着五阿哥跑腿当差,说不得哪天就补了实缺。
此时的王熙凤还不知晓乾清宫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晓胤祺已经辞官回来,但是即使她知晓,她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别看荣国府说出去风光,贾史王薛四家被称为什么四大家族,但只有如王熙凤一般的管家者才知晓,里头早已经被蛀空,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阵风就倒了。
五阿哥再如何与康熙置气,也是金尊玉贵的皇阿哥,从他手指头缝里漏出的一点东西,就够贾府受用许久。
得了黛玉将于胤祺商议的话后,也到了用膳时辰,王熙凤一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的,尽管她依然在努力的奉承着黛玉,口齿上却明显慢了几分。
黛玉也只王熙凤的心事,亦不多留,用膳毕,只按着她原先的打算,令雪雁从库房里找了几匹新上贡的绸缎,又令阿哥府的侍卫护卫着王熙凤的马车回去贾府。
果然如黛玉所料,王熙凤被五阿哥府的侍卫护送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荣国府的各个角落,王熙凤院子的丫鬟们,一个个的扬眉吐气,再也没有前些日子那霜打了的模样。
那可是五阿哥府,阖府上下那么多人,五福晋只请二奶奶过去,仅这个青眼,就足以让人高看几分。
王熙凤从二门下了马车,换上了婆子抬着的青布软轿,只觉着一路上全是向她问安的声音,她在贾家积威甚重,平时丫鬟婆子见了她,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能躲多远则躲多远,哪儿有这么多人候着的情况。
更别提王熙凤的轿子刚进后院,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屋子换衣服,在路上便见到了邢夫人派来的嬷嬷,笑得一张老脸上堆满了褶子,她谄媚地献着殷勤:“二奶奶,大太太让奴才传话,您今儿个出去做客累着了,便不用去她那儿请安了,等见了老太太,便直接回房歇着就行。”
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虽然邢夫人在贾赦面前就是个应声虫,贾赦说什么应什么,但她在王熙凤面前很是耍了些婆婆的威风,王熙凤很是受了些夹板气。
谁成想邢夫人都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果然,灶热了,就谁都来了,王熙凤扯着嘴角,不无讥讽地想着。
等到了老太太院,才正常几分,鸳鸯早早的在贾母的院门口翘首以盼,见着轿子到了,她三两步迎上来,笑着说道:“二奶奶大喜,快进屋让我们也沾沾福气。”
王熙凤睨了鸳鸯一眼,自嘲道:“鸳鸯姑娘也拿我取乐,我可真真长了见识,自我嫁过来多少年,第一回见到这待遇,想必与王妃也差不了多少了。”
鸳鸯扭着身子为王熙凤打起帘子,笑道:“才刚被说了几句好话,您就轻狂起来,您说说,您是要当哪儿的王妃。”
王熙凤啐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怪道老太太一刻也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