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索额图瞳孔迅速扩大,林如海竟然不是落井下石,居然是给胤祉求机会。
要知道,康熙是三阿哥的父亲,见着三阿哥的面,被他一哭一求心软了,这大好的机会错过,不知什么时候还能有。
林如海难道真是个这么蠢的?日后对他可以放心,不用这么防备了。
索额图惊疑不定地瞧去,却只见林如海神色平静,沉沉的眼瞳中,看不出他所思为何。
康熙定定地盯着林如海看了许久,只见林如海并无半点心虚慌张之意,心里暗自点头,满朝文物,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唯有林如海,是真正忠君。
即使他的女婿是胤祺,也没有为了胤祺帮着踩胤祉。
“林卿所言甚是,梁九功,去召胤祉入宫。”康熙脸上的乌云消散几分,沉着脸对梁九功下旨。
梁九功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止住,他感激地看着林如海,林如海同样斯文有礼地向梁九功回以微笑。
这让梁九功心里一暖,下决心日后要帮着林如海敲敲边鼓。
梁九功出去传旨后,暖阁里又陷入了安静,龙涎香在香炉里静静地燃烧,浓郁的香料味沾染上了每个人的衣裳,已经换上透明琉璃的窗户外头,冰棱坠在彩绘的屋檐下,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林如海盯着摇摇欲坠的冰棱,心里慢慢盘算着。
从康熙将弹劾胤祉的折子拿出来这一刻起,林如海便知这一定是胤祺的手笔,早知道,胤祺不仅是林如海的女婿,也是他的学生。
趁他病要他命的这个行事手段,林如海实在是太熟悉了,他深知胤祺都上了弹劾折子,必然不会没有下手,索性帮他再推一把。
只有让康熙真的瞧见了胤祉的荒唐,此事才没有翻身的余地。
日头越来越大,冻了一晚上的冰棱渐渐承受不住,逐渐地融化,终于,不堪重负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子里静默等候的众人,心中不由一跳,只觉得暴风雨将至,不少人只觉得时间难熬,如何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动静,他们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梁九功从紫禁城到胤祉府上走两个来回了。
等着胤祉的康熙,脸色重又难看起来。
等啊等啊,在愈发寂静的暖阁里,冰棱坠落的声音更加明显,等到屋檐下的冰棱全部落到了地上,梁九功终于紧赶慢赶着回了乾清宫,他脚步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万岁爷,三贝勒求见。”梁九功气都没喘匀,忙不迭说道。
康熙神色不明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梁九功,皱眉斥责:“梁九功,你胆子愈发大了,”
扑通一声,梁九功立时跪了下去,他重重磕着头,暖阁里的大臣们噤若寒蝉。
“胤祉在家做什么?”康熙知晓梁九功绝对不敢怠慢他的旨意,耽搁这么长时间,必然是胤祉那头出了岔子。
“万岁爷,”梁九功狠狠地磕了个头,他本欲为胤祉遮掩一二,悄悄打量,知康熙是动了真怒,什么修饰也没了,直愣愣地说道:“奴才奉旨前往三贝勒府,三贝勒已经醉倒,等他醒酒等了些时辰。”
“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康熙瞬间从龙椅上站起,一脚将面前摆着的桌案踹翻,黄皮的奏折散落一地,纵横交迭,那本摊开的,弹劾胤祉的奏折,掉落在最上面,里头用词,触目惊心。
“让那逆子滚进来见我。”康熙胀红着脸,咆哮喊道。
胤祉原本正沉浸在得封贝勒的喜悦之中,又是难得的休沐,不由便纵情几分。
在府中骤见着梁九功,他也没觉得有甚,以为是送些宫中的赏赐,醉眼朦胧地准备好银子,便准备好生送走。
没想到是康熙宣召他入宫,浑身酒气的模样入宫必然是大不敬,胤祉被这旨意一惊,酒醒了大半,好话说了一箩筐,让梁九功给了他沐浴更衣的时间。
厚重的木门挡不住康熙暴怒的声音,站在门后等候召见的胤祉,浑身一哆嗦,剩下一小半的酒也醒了。
“皇阿玛。”胤祉连滚带爬地入了暖阁,立即便跪在康熙脚下,抱着他的腿请安。
一凑近,胤祉身上的酒气更加难遮,胰子的香味也遮不住自内散发出的酒味,再一打量刮脸梳头,将自己打理地整整齐齐的胤祉,都不用问,康熙心里便有了数,那折子内容没有冤枉了他。
康熙更加生气,他顺势一抬腿,便将胤祉踹了下去,胤祉在地上打了个滚,满脸茫然,不经意间,见着了地上散落的奏折。
黑色的馆阁体清楚明白,在洁白的宣纸上字字清晰。
胤祉看在眼中,只觉脑子里轰隆作响,饱读诗书多年的他,就连这些字,都觉得几乎不认识。
不孝,他怎么就和不孝扯上了关系!
胤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知是谁在康熙面前冤枉他,让他知道了,必定给人好看。
但此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在康熙面前辩白,自觉蒙受了不白之冤的胤祉,又膝行到了康熙身前,重新抱住了他的小腿:“皇阿玛,儿臣冤枉,是有人害我!”
金砖坚硬无比,胤祉的膝盖重重撞在金砖上,发出清脆地敲击之声,康熙却没有心疼这儿子,他神色狰狞地:“冤枉,谁冤枉了你?是你没有饮酒,还是你没有纳妾,或者是你没有剃须洁面!”
胤祉茫然地看着康熙,这些事情他确实做了,可这又如何与不孝扯得上关系。
见着胤祉是真的疑惑,康熙怒意更甚,他咬着牙,再次将胤祉踹倒在地:“贵妃将将薨逝,你便如此猖狂,心中无父无君,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