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僵在原地,他该如何说,温僖贵妃既非皇后,又非他的生母,尽管康熙下旨,让诸位阿哥为贵妃穿孝服,可此时贵妃都已经送去了朝阳门外,难道还真要为她守孝,百日内不剃头,不洁面不成。
自觉委屈的胤祺抬起头,却见着康熙胡子拉碴的脸。
胤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绝望地看向其他大臣,却见着每个人都是凌乱的胡须,明显没有打理过。
见着胤祉看过来的眼神,就连一直将他当做太子心腹大患的索额图,都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是,温僖贵妃并未追封为后,从法理上而言,阿哥们没有为她守孝的要求,但是,没见着上头的皇帝都穿着素服,明显还在为温僖贵妃守着,哪个不长眼的人在这时候和康熙背着干。
没见着京中诸人一个比一个低调,就连得封郡王的五阿哥胤祺,都没有摆酒,而是找了个黄道吉日,开春后再庆贺么。
谁想到胤祉居然就这么明晃晃的撞到的康熙的逆鳞上。
至于出自钮祜禄家的臣子们,看着胤祉的眼神更加不善,温僖贵妃他们族里的姑奶奶,在钮祜禄皇后去了后,庇佑了钮祜禄家不少年,于公于私,都见不得人轻慢。
寒风呼啸,厚重的门帘被吹开,冰凉刺骨的风打着旋的进来,胤祉摊在地上,被这冷风一吹,他混沌的头脑突然清醒,仅剩的酒意消失不见,他萎靡在地,自知难逃惩罚,惨白着脸,祈求地看着康熙,只求能罚得轻些。
康熙见着胤祉这不成器的模样,除了怒意,更有失望,他摆了摆手:“胤祉你心性不足,尚缺磨练,还担不得贝勒的位置。”
地龙将金砖烧得格外暖,却暖不到胤祉冰凉的心。
他刚到手,还没热乎的爵位,就这么被康熙收回了。
胤祉不服!不过是喝口酒刮个面,京中做的比他过分的多了去了,为何就这么抓住了他。
到底是谁?胤祉牙关紧咬,腮帮子都用力崩出一大块,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暖阁里的大臣,只觉得所有人都对他不怀好意。
既然他已经担了罪名,干嘛不多些人下水,不说法不责众,起码说出去也比他独一份的不孝说得好听。
胤祉突然来了精神,已经沮丧地不能言语的他一骨碌跪直:“皇阿玛明鉴,京中其他人,更有甚于儿子者,不仅有饮酒作乐,纳美添丁之人,更有国孝家孝双重孝期,还偷娶二房者。”
胤祉豁出去了,将他隐约听到的风流韵事一股脑说了出来,至于真实性,谁在乎,只要能拉到垫背的,足矣。
大清以孝治天下,胤祉的这番话更加戳了康熙的肺管子,他从没想到他的臣子中也有如此多阳奉阴违,不忠不孝之人,这是对他皇权的挑衅。
“查,给我严查!”康熙猩红着眼,牙关逼出来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血腥之味。
风雨再起。
第172章 警告(二更)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在康熙彻查的旨意发出去后,整个朝堂人人自危。
胤祺与黛玉坐在湖心亭中,看着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迎来了林如海。
“父亲,您怎么来了。”黛玉披着赤狐斗篷,忙迎了上去。
白雪飘落,林如海身上的蓑衣被染成白色,偶有没遮挡住的雪花飘飞,将林如海的眉毛胡子沾成白色,好似突然便白了头。
见着这样的林如海,黛玉突然便多愁善感起来,忖度着人终归有老去的一日,父亲此时瞧着康健,却也终归不是少年人,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胤祺见着黛玉不语,只一味出神,便知她又有些新的感悟,也不打断,只亲自起身将林如海请到上首坐下。
“岳父,快暖暖身子。”胤祺躬身,拿起石榴花纹银壶,向绿玉斗中倒满了满满一杯。
“可不能喝酒。”林如海唬地忙将杯子放下:“外头这么大动静,你难道不知道,在家里也要时刻谨慎。”
林如海瞪向胤祺,这事根本上就是胤祺闹出来的,林如海一边为他的学生手段出众而得意,一边又为了这事闹得太大无法收场而头疼。
早知道,在康熙的示意下,宗人府对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是实职还是虚职,都查了遍,这查找力度,是真冲着查出事情去的,并不给人任何侥幸空间。
尽管林如海心里明白,胤祺已经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怀疑对三阿哥的弹劾出自他手,他依然担忧着。
毕竟,这种彻查,太容易变成党同伐异,排除异己。
三阿哥已经废了,想必不少人会将视线转移到不显山不露水的四阿哥和五阿哥身上。
这视线,未必全是善意,投奔他的人变多,盯着他,时刻找错的人也不会少。
林如海不仅为胤祺担忧,更为黛玉担心。黛玉本就是个多思的性子,若非为了她的身子,林如海绝不乐意黛玉嫁入皇家,奈何世事难料,好在胤祺一直对那位子没有野心,每日乐呵呵的,与黛玉谈诗论话,黛玉嫁人后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这番变动,也不知是福是祸。
看着两靥红润的黛玉,林如海勉强放下了担忧,黛玉嫁给五阿哥,应当会好。
“岳父,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胤祺好似没有看出林如海的担忧,他笑嘻嘻地宽慰着林如海:“这是用旧日收集的荷蕊上的雨水煮出的蜜水,您尝尝是否有菏花的清香。”
林如海年轻时也是个爱弄风雅的,闻言轻轻晃着手中的绿玉斗,只见琥珀色的蜜水顺着摇晃,在杯中流淌,呷一口,温热的甜蜜滋味中,浅淡的荷花香盈满齿颊,中和了蜜水甜腻的滋味,确是上佳的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