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筠儿哪去了?”
“自你病后,这孩子连着夜没合眼,我让她去歇息了,你也别扰她。”
房内昏黄暗烛火,屋外万事已非昨。
秦驹垂目点头,“这么多日没下过床,夫人陪我下地走走吧。”
“外头才落了大雨,现下潮气重得很。”
秦驹皱着眉攥秦夫人袖角。“我就这么点念想,夫人发善心让让我吧。”
秦夫人长叹一口气,拗不过人只得妥协。
把人搀下床榻,抬手去开房门时,门臼像是被什么物什卡住,无论如何使劲门轴仍是不动。
秦驹:“怎么了?”
秦夫人先把他扶到一旁坐下。“门不知怎么打不开……我去窗边看看外面有人没。”
窗门虚掩,素手推开。窗外果然潮湿如洗,挂在枝叶上的水珠颗颗砸落石上泛出音响。
楼阁外景物浸透雨水,渗出草木味,黑云压光,暗日无霁色。
冷风裹挟进屋里,吹灭书灯,搅乱鬓角散发。
秦夫人探头向窗外望去,户外并无人影。簌簌矮灌木影里,窜出一只身形劲瘦的黑猫。
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带着粘在身上湿漉漉的雨水,跃上窗框,盘后腿端坐其上。
秦夫人一声惊呼,险险栽倒在地。
“夫人!”秦驹慌忙起身去搀她,也顾不得身上伤没好完全。
见秦夫人无碍,秦驹心中隐隐怒火仍压不下去,伸手要去驱赶那黑猫。
窗框上黑猫自若地抖干净身上水渍,轻巧避开秦驹要来抓它的手,钻了空子跳往屋里。
打探屋内情况着踱了几步,随后面向二人开口。
“将死之人,竟还有如此闲心雅致。”
“你,你……”
黑猫面向秦驹道:“本就是无力回天的命数,若不是水神,你哪里活的到今日。”
恍恍苦雨又起,口含语若惊雷。
“水神?”秦驹嘴里喃喃。“哪个水神?”
秦夫人光是听见“将死之人”四个字,先一步反应过来拦在秦驹跟前。
“你……不,大仙,方才您说的‘无力回天’是什么意思?”
黑猫意味深长问道:“秦家主身上青痕可消了?”
秦夫人下意识望向秦驹脖颈处,经络上只增青痕泛紫。“不曾。”
黑猫舔了爪子,绕过二人重新跃上窗框。
背向天光,投下来这猫绰绰黑影与自身几乎融为一体,两只骨碌碌转着的圆眼泛着青光。
“身畔亡婴已去,但该有的劫数一样不少,你杀那妖物,褚源不会放过你,况且这病未解,现下你活生生站在此处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言语如诅咒一般萦绕在人耳畔挥之不去。秦夫人红了眼眶,仓皇跪下。
秦驹:“夫人!”
秦夫人捏紧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转向黑猫道:“求问大仙可有解法?”
黑猫摇摇头对她道:“身上病症我无解法,但若说要躲过褚源那一众妖物,今日动身去淮水神祠求问水神愿不愿意发这善心吧。”
雨势又疾,乱打阔叶声起,不肯垂怜人间。
暗云如幕布遮住诸天,闷雷劈下。暮色渐起,凌凌烈风让人背脊生寒。
待二人再回过神来,那黑猫已然不见其踪影。
秦夫人起身紧握住他的手:“夫君,近月来一概事都蹊跷,这……它的话宁可信其有啊。”
秦驹看向窗外默了半晌,肃色道:“我即刻起身去淮水神祠。”
第26章 狸猫妖浑水扰谜底
暮色四合,周遭更显晦暗。
自所有山匪被赶下山后,攸里完成了司主布给他的事务就不愿在楚州多待,便回了岁天域。
如今算来这些楚州已经安稳好一阵了。
不算阔的门窗已经见不清户外天光,江守君信手把烛台点燃,状如水滴的火苗映出一团光辉。
偌大堂前只留江守君一人。
天上大雨不歇如倾倒江河,遮住隐隐传来的翻页声与烛火燃烧中迸发的噼啪声。
心下思绪杂乱,这大雨要是再不停歇恐怕会影响渡口运行。而楚州命脉正系于此渡口之上。
眼眸无意往一侧瞥去,案头一侧放着枚手绳,正是牢狱中和尚从她腕上取下来的固魄。
吱呀一声窗被风吹开,熟悉的黑影轻巧跃进来。
这不速之客带着外头凉涔涔的潮湿气穿堂而过,最后纵身跳上书案,似笑非笑望着江守君。
相比第一次那般唐突,这次再相见江守君明显要适应不少,只愣一瞬随后平复心态想着怎么应对它。
“我说过我会再来的。”
江守君平静把手中笔置于笔搁上,“阁下所为何事?”
“请水神移驾淮水神祠。”
“我不会应你,我也并非水神。”
黑猫凑近她一步,轻声道:“是与不是,你同我一齐去过便知。”
江守君肃声道:“无论是与不是,我无意相参神鬼诸事,阁下不必白费心力。”
“自你睐山上遇司主罔悬,你就已经在局中脱不开身的。”黑猫神情笑带轻蔑,“我不会害你,你不识我居心,我说与你听便是。”
江守君心头一惊,这黑猫如何知晓睐山上事,恐怕这背后还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世上妖、鬼、神、人皆免不了历经生死。其中人最命短,多则百年一世也就过去了,但也只有人,能通过轮回长存于世。”
“妖鬼神不可入轮回么?”
“不可,这有违天道。但你本为淮水白绫鱼妖,怎么就做了这例外呢?”黑猫又往她身旁凑近一步,“我正是为此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