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伤者瞥了铎鞘一眼。只见那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相甜美可人,笑起来一派天真的模样,像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事情,养在温室里的娇花。
看上去格外年幼好骗,可不像验伤的那位那般难缠。
“地上这位大哥呢,急着赶路,又急着用钱,不想报警走麻烦的流程。我看呢,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先放开司机小哥哥,谁的责任,谁就来扛是不是?”铎鞘笑眯眯的,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伤者放开了抱着司机小伙子的手,转向铎鞘。
“这位小姑娘说的在理啊,你们可不能赖账。”伤者找到了个好骗的主,得意洋洋起来。
“不用,是我撞的人……”司机小哥想要上前阻拦,薄刃拖住他的衣摆,悄无声息地将他拉得退后了几步。
“说好了呀,谁的过错,谁就应该来承担,是不是呀?我们高中生都知道不能赖账。”铎鞘笑意盈盈,半蹲下来,平视伤者的那双混浊的眼睛。
“大哥哥,你是在这里被撞到的是吗?”铎鞘随意问道。
“那当然!我又不会骗人!”伤者拍着胸脯,笃定道。
“你看清楚了是汽车哪里撞的你吗?”铎鞘问。
“这我那里看得清啊,反正就是被撞倒之后,然后压到腿了呗。”伤者见势头不妙,嘴巴一撇,又要祭出他的嚎哭技能了。
“哦,那就请大家看看。”铎鞘笑着说,“这辆撞到人的银色普桑,刹车的痕迹是停在这里是吧。”
在柏油马路上,深黑色的车辙分外明晰。
“这道车辙,可距离伤者躺着的位置,还有足足两米呀!”看客中终于有人提出了质疑。
“它把我撞飞了了嘛!”伤者强辩道。
“哦?”铎鞘语带嘲讽,“如果是它把你给撞飞了,这么大的撞击力,怎么车身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看呐,最好让交警来处理这场事故,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铎鞘笑了笑,“毕竟,警察的责任,不就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么。”
人群中有人叫了声好。
伤者还要再赖,这时,一位看上去文文弱弱,带着金丝边眼睛的年轻小哥走了过来。
“哪这么啰嗦。”看着文弱的年轻小哥一开口就不一般,“我是前面医院的医生,受没受伤拍个片子做个B超就知道了,为难两个小妹子干什么!”
“你要真是被撞伤,该赔给你的自然会赔给你。”金丝边眼镜小哥说,“你要是个骗子嘛,就进去吃牢饭,啰嗦什么!”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他们来处理了。
围观的人中间,机灵点的已经打电话报警了。有的闲得没事做的说“陪”那个伤者去医院做检查。
伤者见势不妙,想跑——结果一下子彻底证明了他的腿没问题了。于是围观的群众把他按下,等着警方来处理。
“你这个小妹子,真的很有意思啊。”眼镜小哥饶有兴味地看着薄刃,“怎么,以后想学医吗?”
“嗯。”薄刃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
“以后想考哪个学校,喜欢哪个科,有没有什么打算呀?”眼镜小哥一改面对骗子时的凶煞,对薄刃那叫一个亲和,“小朋友很有天赋啊。”
“法医。”薄刃嫌他聒噪,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眼镜小哥卡了一卡,嘴唇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
“为什么,一般的医生不都是想着救死扶伤吗?”眼镜小哥面露诧异。
“如果社会有些顽疾的话,仅仅是医治人的身体,又有什么意义?”薄刃神色淡淡,“就像刚刚那个碰瓷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们在场的话,司机肯定就赔钱给骗子了。”
“难道真是因为没有人看穿这么个简单的骗局,这么低劣粗糙的犯罪手法吗?”薄刃皱了皱眉,意有所指,“不,并不是这样。”
“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普通人并不相信医院,更不相信警察罢了。”薄刃说,“抛开信任的问题不说,就只说流程和成本。如果真是撞到了人,今天司机得陪着那个人去医院检查,从头查到尾,后面还要走交警那边的流程,才能拿回自己的车。”
“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耽误的时间、误工费,未必就比这五千块要少,还真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有根本的问题,普通人很难相信警方会完全秉公处理事故啊。”
“如果开小车的和开摩托车的发生了车祸,难道警方会完全按照交通规则来判定,不考虑所谓的开摩托车的是弱势群体,要让开汽车的多赔偿一点,这种所谓的'社会人情'吗?这还是双方都是普通老百姓的情况,要是有一方有权有势呢,是不是情况又完全不同了?”薄刃神色淡淡,像是早就看惯了这些问题。
眼镜小哥惊诧不已,普通的一个高中生而已,看问题这么深刻的吗?
铎鞘赶紧上前打岔道:“哎呀,我这个朋友好喜欢看社会评论,昨天看到了一个类似的社评,今天才有感而发的,是不是呀,薄刃?”
薄刃挑了挑眉,调侃道:“让小哥哥笑话啦。只是为了积累高考的作文素材啦,其实我自己哪里想得到这些问题啦。”
眼镜小哥摸了摸头,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小姑娘,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对薄刃这么个长相冷艳,思想和行为却很凶残的小姑娘产生了兴趣,问东问西的。他倒不是觊觎人家的美色,只是,同行之间似乎都有种相似的气质,仿佛能嗅到对方身上相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