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私战马还不够,还要把证据送到那些官老爷面前去,万一事发,一纸通缉令下来,我就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知云关节轻扣:“你不用担心,军中缺马得很,他们有了好马只会高兴,绝不会反咬一口。”
江风看她这么有底气,才想起她快要嫁人了:“说来也是,如今你是一品夫人,夫婿又是丞相,想来天下没有第二个和你一样又底气的马商了。”
她拍了板,“那这生意我就和你做了。”
又把价格和数量谈完,江风喝着茶,拿起手边的蒲扇扇风。
她思量着知云还小,唯一的父亲逝世后,身边也没个长辈,再加上她心里一直压着的那件旧事,于是关心道:
“知云丫头,我几月前就听说你和一个当官的定了亲。”
“婶子告诫你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都会欺负商人。他即是大官,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你给他做事的时候甜言蜜语哄着你。”
“但一朝事成,他就马上把脸色一变,甩手推你出去背黑锅,自己还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你可得多留心。”
内室陷入了沉默之中,存玉面无表情,喝了一口冷茶。
沈雁原本事不关己,坐着吃点心而已,现在却闷声乐得露出了一排白牙。
知云眨眨眼,压下莫名涌起的笑意。
“婶子不必担心我,我和她情比金坚。”
直到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时,存玉耳边还回响着知云那句情比金坚。
知云向她解释:“江婶子一向是这样的,她之前收的一个女徒弟,就是被做官的骗去当外室,最后不但钱都没了,还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那个女徒弟是江婶子当女儿养大的,她死了之后,江婶子颓废了好长时间,之后就再没收过徒了。”
存玉其实并不怎么介意刚才那些话,但她心里知道,江婶子不是在胡乱担忧,商人面对官员,天生就势弱了几分,她不过是怕知云吃亏而已。
存玉轻轻握住知云的手:“等回去后,我想办法向皇上给你求个镇国夫人吧。”
“镇国夫人有自己的食邑和府邸,不会受夫君牵制。”
可她想想还觉得不够,想要把自己的俸禄也给知云,可知云要比自己有钱一万倍,而且自己现在也是知云在养。
萧存玉烦恼起来,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函谷关这样的地方,天生便带着几分冷硬之色,大地上厚厚一层黄土,被穿着甲胄的士兵扬成了漫天恼人心肠的黄沙。
知云却觉得这样的黄沙很好,像夏天夜里的星星一样美丽。
她前倾身体,轻轻吻上存玉的脸。
“我不想当镇国夫人,我只当萧夫人就好。”
第76章
祁山巍巍,高耸的山巅遮住了半边天,从这里升起的太阳,好似也多了几分沉重。
祁山下弯曲的山路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着。
几个男人粗哑的声音和着马鞭的抽打声野蛮地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哈哈哈哈,三哥,咱们这趟可太值了。”
“那可不,卖人竟然比抢劫赚得还多。”
“我瞅着这些货最起码值这个价。”
“你胃口也忒小了,起码翻三翻,你没看到里面那几个女的,那绝对是上好的货。”
前面那辆马车里塞进了十几个女人,车身被黑布盖住,露不进一丝光。
昏暗的车厢里,几个女人抱坐一团哭得死去活来。
那两个山匪说话时全无顾忌,显然不把这些拐来的女子放在眼里。
车里靠外的地方,萧存玉轻轻活动着被绑住的手腕,仰身靠在车内壁上,闭眼听车外传来的动静。
昨日,她们途径祁山山脉上的一处险地,叫作镰弯。
顾名思义,镰弯是两座高山之间一道像镰刀一样的狭窄缝隙,这道天然形成的缝隙占据天险,是打劫掳掠的好地方,因此数百年间山匪很是猖獗。
萧存玉通过马车颠簸时的起伏判断出她们已经出了山地。
这伙人贩子都是山匪的做派,但镰弯是不应该出现山匪的。五年前河东便出兵剿灭了镰弯的所有山匪。
存玉不会记错,她亲眼见过当时的官册。
所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是当初的山匪借着边境不稳死灰复燃了吗,还是......
她还没想出个好歹,就感觉到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存玉倒抽一口冷气,转身看坐在她旁边的沈雁,用眼神示意她说话。
沈雁双手也被绑住,她一脸憋屈,扬了扬头。
另一边的知云弄了半天终于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她舒一口气,压低声音替沈雁说出口:“她想问你昨天为什么不让她动手吧。”
存玉轻轻靠近知云,也用气音回她:“我怀疑这些人贩子和军中奸细有关。”
知云摸黑慢慢帮她解开绳索,补充道:“那里面有个人曾经刺杀过我们。”
存玉揉了揉自己酸涩的手腕,去解绑住其他人的绳索。
知云小声嘱咐她们继续哭,别惊扰了外面的人。
女孩子们会意,一面凄凄惨惨地苦着,一面互相解着绳索。
沈雁从车厢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被山匪随便丢开的剑,系在了腰带上,用外袍挡住。
知云用簪子戳开黑色车帘的一角,光线透进来,她隐约看到了远处的城门。
“快到临汾了。”她唤来车里最小的那个女孩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又柔声安慰起这些惶惶不安的女子。
马车毫无障碍地就进了城,守城门的士兵甚至没有盘问一下这车里有什么便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