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秦少栖并没有借助自己家族的力量查私盐的原因。
想必他是回家不久就发现自己家中的不对劲,因此只能在隐瞒自己身份的同时选择和在陇右默默无闻的沈家合作。
存玉想起昨晚谭珂说的话——
“秦公子说他到底是秦家长子,他们不会真的杀了他的。”
原来这话里的他们竟然指的是秦少栖的家人。
她心中涌出荒谬之感,秦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家里正经的嫡长子送去皇帝身边,可自己却在帮太后做事?
简直愚蠢至极。
刘捷的脸已全黑了,虽然他本来也不白。
“陛下,想必左将军现在在秦家的处境也极其艰难,如今既已证据确凿,臣以为我们正应该早下决心。”
皇帝伸手摸向锦帕上的蝇头小字,确实如此,秦少栖既已冒死找到了证据,他作为君王又怎能辜负臣子的忠心呢
他沉思半晌,出声唤来身后的太监:“梁九,拿圣旨来。”
一直在阴影里待着的太监上前来取出空白圣旨恭敬地铺好在桌上,然后弯腰站在桌案一旁磨墨。
皇帝提起笔落在纸上,边写边说:“兵贵神速,如今确实不宜犹豫。”
“宋绘罪大恶极,理应处死,其余家眷流放,财产尽数充公。”
“右相,你率三百禁军亲自去宋府。”
皇帝拿起国玺,重重盖在圣旨上,萧存玉跪下接旨。
云层破开,阳光照射进来,殿里一刹那变得明亮起来。
光影下,皇帝又在另一张圣旨上落笔:“刘将军,你带一万禁军去陇右,捉拿所有犯案人员,但有不从,即刻斩杀。”
“除此之外。”皇帝突然抬眸看向刘捷,眼神锐利,“陇右道共有六万兵马,上下大大小小几百武将,他们在姚南手里待了十几年,也许有的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兵了。”
“朕赐你将军印,若有不识相的武官,不必留情。”
刘捷跪下行了个军礼,领旨应诺。*
“至于秦家,除左将军外,全部押解上京,再待处理。”
皇帝放下笔,他倒想看看这秦家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对天子玩左右逢源的把戏。
......
令出惟行,存玉出了宫门,先从金吾卫中调了三百禁军,然后带着圣旨一路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正堂里,圣旨一念出来,大理寺卿额头上的冷汗就流了下来,存玉笑着看他:
“孙大人,还不快点齐人马随我走,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
寺卿回过神来,抹了把汗就点人去了,跪在他身后的朱琮礼站起来,看着存玉手里的圣旨,朝他贺喜的拱手一笑。
凤飞路上,宋阁老的宅邸高大巍峨,门前两个巨大的石狮子立着,看守的五六个门子各个衣着光鲜,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路的另一边,存玉骑着马在最前面,大理寺众官员骑着马落后她半步跟着。
其余禁军穿着全副的甲胄,腰间佩刀整齐列队走在后面,耀眼的阳光下,盔甲反射出金光。
乌泱泱的三百多人,一路疾行到宋府门口,迅速将宋家围起来封锁了各个出口,并四处警戒以防有人逃走和转移财物。
路边的百姓们都远远避开,隔着戒严线小声议论着。
“禁军怎么会来宋阁老府上?”
“我瞅着不像是来办好事的。”
“怕是来抄家的,你没看前头紫袍金带那人手里握着圣旨?”
“圣旨抄家?”
周围人唏嘘不止,几个月前城里才抄完一波家,怎么今天又抄,而且还抄的是一品大员的府。
宋府大门前,那几个小厮早已被这阵仗吓得软倒在地不知所措,其中一人跌着腿转身要回去报信,存玉喝一声:“拿下他。”
禁军首领带着几个人上前一脚踹倒他摁在地上。
那小厮向来仗着宋绘的权势作威作福,几时受过这样的对待,可现在威风全无,只抖着身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存玉下了马,和大理寺卿按照在路上提前商量好的方案分头行动。
她叫了门口跪着的一个丫鬟给她带路去宋绘的书房,她要去找到更多的可以治宋绘于死地的证据。
大理寺卿则带着禁军的人马去府内各处查抄了。
宋绘的书房门被暴力破开,房间很大,处处透露着奢华之感。
大理寺最会搜证的几位官员进去翻箱倒柜,少卿朱琮礼停到存玉身边说道:
“宋阁老的月俸才二百五十两,却有这么一个奢靡富丽的书房,要说他不贪,谁会信呢?”
存玉伸手摸了摸桌子上厚厚一叠纯白玉扣纸,冷笑了一声:
“他自然是有钱的,陇右一半多的盐税都落到他口袋里了,只可惜他怕是没命花了。”
二人正说着话,房里传来木柜移动的声音,存玉转头看去,书柜被移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暗格。
找到这个暗格的主薄看到了里面的书信,面带喜色。
“大人,这里面有东西。”
存玉走过去,主薄拿出来给她看,赫然是几封落款在陇右的信,还有一本厚厚的账册。
账册翻开第一面就是与刘家的账,宋绘这些年来不断地将陇右得来的钱借助刘家在那边的胭脂生意偷天换日地转移过来。
存玉往后翻看了几页,确认无疑是他们这些年来交易的账册。
她眼里划过流光,官盐私卖,中饱私囊,为官不仁。
好一个三朝老臣宋阁老。
她收起账册,走出这个靡费腐烂的房间。
宋府里各处都在哭天喊地,男人女人的咒骂声,小孩的哭嚎声和禁军拿人的声音互相交织,构成了一副末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