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露又道:“我用剑刺伤了他。”
沈宴淮怔了一瞬,那浪潮顿时退散不见,云开雨霁。
“但他没死。”像是体会到沈宴淮的心情,玄露转过头道。
“无妨。总会再遇上的。”沈宴淮只是这么接话。他怎么舍得问少女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他只知道,她站在了他这一方。
这便足够了。
不过,沈宴淮还是不解为何那陵子游老是阴魂不散,每每都被玄露撞见,暗自决定下次一定要将其除掉。
“若是可以……能不能不杀他?”
轻轻的声音传来,沈宴淮惊讶回头,看见玄露正抬起眸子看他,清凌凌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或许她自己感觉不到,分明透出一股恳求的意味。
小鹤从未为谁求过他。
一时间,沈宴淮心底的杀意更浓郁了。
大抵是沈宴淮思索杀人灭口时的气息总是森冷的,玄露眨了眨眼,却又忍不住将目光移开了。
在听过陵子游的话后,她越发不知怎么面对沈宴淮。
“小九,他不值得你托付。”
青年的声音好似还在耳畔回响,其中蕴藏的深意纵然是她也能理解。
她不愿回去,究竟是为了想帮沈宴淮避开死亡的命运,还是……
心脏毫无规律地悸动了一下,那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答案呼之欲出。
玄露心乱如麻,指尖在桌上胡乱勾画,沈宴淮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动作,还以为是她在为陵子游的事烦心,当即挤出笑容说:“既然是小鹤的意愿,我自然不会反对。”
不会反对四个字,听着有点咬牙切齿。
玄露并未听出那点愤恨,但她也并不是在关心这个,于是又折回了刚才的话题,“你在看什么?我们的筹划有问题吗?”
沈宴淮的注意力也被唤回,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沉下目光,“筹划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可能是……我们自己。”
“什么意思?”第一次在沈宴淮脸上看见这种表情,见惯了他胸有成竹的玄露意识到了事情或许比她想象中还严重一些。
沈宴淮往旁坐了一点,玄露自然地坐到他身边。
“上一次的纰漏我一直记得,因此我布下的人手绝对不会留给他们溜进来的空隙,”沈宴淮的手指在图上几个位置点了点,都是有可能被人闯进来的地方,表面只有巡查队伍容易放松,实际暗处都有重兵把守,“可他们还是进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他抬眼,“小鹤,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
玄露张了张嘴,无数话语都被卡回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宴淮自顾自地接上话:“代表我们改变不了某些东西,就像被天道算好了一样。”
他发现了。
玄露一直都很肯定沈宴淮的聪明才智,却没想他竟连这个也参透了。
挣开一瞬间的禁锢,玄露找回自己的声音:“……或许,有些事就是‘冥冥注定’。”
沈宴淮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几乎都不需要深思,回忆从前,小鹤一直是在身旁鼓励他,催促他找到破局的路,何曾说过冥冥注定这种认命的话。
这次,又该如何破局?
玄露也不知道。
从到清蕴宗,再到叛离,进入魔界,中间细节大都变了,但整体却惊人的没有变化,不知道这是命中注定,还是他们选错了道路。
但无论是什么,命定的死局已经到达眼前,令人毛骨悚然。
或许让沈宴淮留在清蕴宗做下一任峰主更好些?玄露忍不住想。
玄露脸上流露出了惘然太过明显,沈宴淮看见了,沉默一会儿,笑道:“在清蕴宗时我没去问剑峰,又早早将魔界平定,一切早已经不同了,之后的事不必担心。”
真的不同了吗?
玄露不置可否。她看向窗外,深黑的夜色看不见星光,空气静寂无比,只有萧瑟的冷风呼啸而过。
这种时候最适合向宗门回信,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偷偷在暗地探查……
“小鹤。”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耳旁又传来沈宴淮的声音。
玄露转过头,看见青年敛去所有筹谋时的沉重与肃穆,双眼含笑,只留下缓和的一面对着她。
她微微疑惑,露出询问的眼神,便听见他道:“之前的问题,你有没有答案给我?”
什么?什么问题?
先是茫然,再是一瞬间的电光火石,玄露脑袋里骤然串起沈宴淮想问的是什么。
他问的是……愿不愿意与他在一起。
心跳突然加快,玄露的唇舌像被粘住张不开,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待到清明过来,便见沈宴淮不知何时来到了她面前,从怀中拿出一枚东西。
鱼形玉,那块泉珏——
青年将她的手掌展开,将温润的玉石塞到她手里。
“你的那一枚呢?”沈宴淮问。
玄露愣愣地把自己那块拿出来,两枚玉石拼在一起,荧光有一瞬间变得更为明亮。
“如果还没想好,就不用告诉我。”
沈宴淮垂着眸子,像是不想让她看到什么,将拼得严丝合缝的玉佩让她重新握住,“我只愿你平安无事。”
摩挲过无数次的玉石哪怕闭着眼也能找到上面的凹凸,于是新出现的痕迹便显得格外清晰,似乎是画,又像字迹。玄露这才发现,沈宴淮将自己那块玉佩重新雕刻过了,上面还刻画着一道……
她定睛,随即变得不可置信。
一道,以命抵伤的术法。
第117章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