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人知道,在上一世被沈宴淮放养的那段时间,玄露看了很多古籍。
也没有人知道,曾经在清蕴宗的百年,无聊时除了和陵子游嬉闹玩乐,她也去藏书阁偷看了无数本书。
像制药和阵法一样,在符文与术法方面,玄露也靠着钻研有了一些自己的造诣。因此,当她触及玉石上的符文时,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这是什么。
玄露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在上面刮蹭,似乎想再确认一遍,最后却还是选择了不动声色地收起。
她好像感觉到了,沈宴淮也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坦然自信。
既然他也无比担心所谓的命运,那让他放下心来也无妨……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沈宴淮有事。
上次如此,这一次也……
沉浸于思绪的沈宴淮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与神情,只道:“这t块泉珏本就是用于防御的,拼合的效力比单独一块强一些。”
他笑了笑,“至于我,用魔剑足矣。”
魔剑本就集有最强的进攻与最严密的防御,沈宴淮这么说,玄露没有意见,但单单靠一把宝剑是不够的。她想,她应该为沈宴淮的存活增加筹码。
繁琐紧密的法阵已经数不胜数,对魔修治愈术法的教导也已经尽力,除却相信自身的实力,玄露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一个人会来。
黎明天色晦暗,魔殿内却灯火通明,一股熟悉的药香飘散弥漫,让刚从内殿出来的玄露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外面的沈宴淮转过头来,脸上露着笑容,可她分明看见他眉梢突跳的青筋。
书页合上的声音突兀响起,一道人影从沈宴淮身后站了起来。高挑清瘦的身形在烛光下如修竹一般挺拔,淡然如水的面庞像雪一样冰冷,那双漆黑的眸子望过来,里面跃动着她极其熟稔的情绪。
嵇苍……他怎么来到魔殿了?
玄露愣愣地走了出去,面上疑惑意味尽显。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未等她问,便见沈宴淮开口:“我很是好奇,阁下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青年弯着眼眸,笑意却未达眼底。
嵇苍依旧淡静,不紧不慢道:“魔界拥立新主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该来看看。”他虽然回答着沈宴淮,眼睛却是看着玄露。
下一刻,他才将目光转了过去,“而且,我也想看看当初那副解毒的药剂,效果如何。”
明明没有中毒至深,却欺瞒于人,想来也知是怎样虚伪狡诈之辈。
玄露怔了一下,有一会儿才想起当初自己因为沈宴淮中毒擅闯百草屋,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何况也已经解决,怎么被突然提起?
而且——“魔界拥立新主”,嵇苍向来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曾记得上一世与修仙界大战时,嵇苍大概早已远离了纷争,从未在期间出现过,她更是不清楚对方身在何处。
这次却主动过来……
奇怪。
玄露再度望向对面。近来魔殿周边暗增了无数把守,这也相当明确地反应在魔殿的人数上。已经巡查归来的一部分魔修悄无声息地伫立在周边或角落,让本就沉静的殿堂多了几分压抑。
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那不速之客,要不是嵇苍是光明正大敲门走进来的,以及沈宴淮在这镇压着,恐怕他不能在这里站多久。
玄露清楚地知道,这位医师在医术上的造诣之高,足以弥补他不擅武力的短板。
“那,嵇医师觉得效果如何?”
就在玄露出神之时,沈宴淮开了口。
“不尽人意。”嵇苍眉头微扬,像是没有料到能听到沈宴淮称呼自己,但哪怕他如此随性地说出这样的评价,身躯也是放松的——以一种坦然的姿态,仿佛丝毫意识不到自己面临着最危险的境地。
“我会留在这里,继续观察药效。”
然后玄露听见了这样任性的话语。 !?
玄露眉心狠狠一突,不可思议地看向嵇苍。
这样脱离控制的发展也脱离了她的预想,按理说已经主动离开是非之地的嵇苍主动说要留在这?是她在做梦吗?
沈宴淮表情也变了变,“嵇医师在说笑吗?”
嵇苍面色淡淡:“顺便也可以提供你们需要的东西。”
他们需要的东西?
玄露和沈宴淮对视一眼,如今大战在即,他们需要什么一目了然:强大的战力、坚固的后援、对伤者有效的医治——
答案出现了。
上一世的溃散也有魔军后继无力的原因,纵使玄露灵力再强大,也无法一次又一次治愈那么多的人。她的力量总归是会耗尽的,像涌动的潮汐一般,退潮之时,就是暴露要害的时候。
这样强有力的盟友加入明明是好事,玄露的神经却像是满弓的弦一般绷紧,忍不住喃喃:“不对……你不应该在这……”
她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嵇苍,换了个说法,“你不该……被牵连进来。”
嵇苍看了过来,目光依旧淡静,嘴角却像是笑一样扯动了一下,“或许这便是机缘。”
他很快收回目光,“没有什么该不该。你应当想想,当初是谁先将我扯进来的。”
怪我了??
玄露睁圆了眼睛,表情似是吃惊似是控诉。
她不过是想求他帮帮忙,再提早将两人合作研制的东西告知。她只是觉得,这一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现在看来也确实很对。
少女原本低落下去的气息瞬间鲜活起来,一身的绒羽仿佛都蓬松了。沈宴淮微眯起眼打量嵇苍,眸光有一瞬间变得极其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