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客气几句,这才熟了些,彼此亲和几分。张夫人唇角微翘,笑起来还有酒窝。
赵云惜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高拱,她很想知道,他和张居正前期那样要好,后期是怎么闹翻的。
后来有人读史书,便说,若二人没有闹翻,那大明后期,绝对没有那么惨。
可惜现在还早。
希望两人未来不要闹翻,赵云惜想,都是为大明计,何必闹得天翻地覆。
她颇为惋惜。
高拱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但他没说什么,只当是做母亲的不放心儿子交友,考察一番罢了。
“好吃。”他吃了一口蛋挞,眼睛当时就亮了:“又香又甜,这是怎么做的?”
赵云惜就将做法告诉他:“先是要做酥皮,就像是普通千层酥那样就成,而这内里的蛋液,用鸡蛋、奶、糖混合,多试几个比例,看自己喜欢哪种,第二回 心里就有数了。”
高拱连忙记下:“那我做来给我娘吃,她现在病了,胃口不好,我很是忧心。”
“那你刚开始可能掌握不好火候,我做了点,让白圭给你送去。”赵云惜连忙道。
“那怎么好麻烦你?”这样一说,高拱客气推辞,但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蛋挞和饼干比较新奇,很快就被吃完了。
“酸梅汤也好喝!”高拱不住口地夸。
他性子傲然爽利,这样朗笑出声,顿时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原本是四人份的吃食,现在六人吃,难免有些捉襟见肋。食盒很快就空空如也,星点不剩了。
张有圣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用胳膊肘拐自家相公,示意他别吃了。
再吃就要比人家吃得还多了。
几人坐在河堤上晒太阳,闲闲地聊着天,只觉得闷了一个冬日的心灵都被春日给净化了。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微微地燥,眯起眼睛时,简直连灵魂都摊开被晒一晒得舒爽。
顾琢光垂眸微笑,和张夫人寒暄闲聊,没一会儿就把对方给逗笑了。
几人正闲闲聊着,就见不远处站着个高大青年,一直盯着几人看。
赵云惜敏锐地望过去。
青年唇红齿白,面容清秀。
这会儿眉头紧皱,拳头紧握,倒像是寻仇。
赵云惜琢磨,难不成,得罪人了?
“怎么了?”她索性扬声问。
青年吓了一跳。
他抿了抿嘴,立在原地纠结片刻,这才走上前来:“敢问兄台可是江陵张居正?”
张白圭听见自己名号,好奇地打量着和他差不多年岁的青年,客气地点头:“是我,阁下是……”
他确认自己不认识。
青年神色纠结,结结巴巴回:“我、我我叫张四维,祖籍山西,家中是军户……我想进国子监读书,但是……”
但是他没有任何门路。
向高官递拜帖,也无人回他。
在京中困囿多时,手中钱财已不足以支撑,再办不到,那他就要回乡了。
他偶然间听见江陵赵娘子,说她是大儒林修然的义女,在国子监开有炸鸡铺子,若想进去,说不定拜这个山门可以。
而她有子张居正,他看邸报,今年就要升为国子监司业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咽下所有的心虚和屈辱,他找回素日的行事规则:“在下乃山西张四维,二十八年山西乡试第二名中式,隔年会试不第,想入国子监读书,请长官怜惜一二……给个入监的章程。”
国子监进着太难了。
他早就认出张居正,但不敢上前来。
这会儿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并不敢错开眼。
张四维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宣判。
第116章
日光熏然。
张白圭注视着面前颇为紧张不自然的青年,眸色深晦,他正想应下,却见面前青年的眼神总是不自然地瞥向娘亲,心中顿时一紧。
他心念电转间,便知面前青年的真实目的并非那么简单。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被娘亲的手按住了肩膀。
感受到阻止,他更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今年的章程我尚且不知,你若有心,可否把地址留下,等我打听来,再告诉你如何?”张白圭客客气气道。
若他说得是真实情况,张白圭很乐意帮他一把,毕竟对于他来说,若无微末时贵人的托举,他的路,也并非能这样一帆风顺。
张四维虚虚地笑:“谢张大人,小生实在不胜感激。”他躬身作揖,见无人挽留,这才慢慢地走了。
待远去些,看不见他的身影,高拱这才皱眉道:“能知道你进国子监,此子家世定然不凡。”
赵云惜点头,认真道:“他家是盐商。”
听到盐商二字,张白圭紧紧地皱起眉头,怪不得强调他是军户出身,原来是为着攀关系。
当年王朝晖家只是荆州府的盐商,就已经富到流油。怕是张四维家也不遑多让。
如此一来,他言语间不尽不实的地方太多了。
这个信息一出来,高拱便冷笑道:“什么不知进国子监的章程,他怕是看不上寻常讲师,想拜大儒为师!”
那盐商就有些不够看了,需要更紧实的后台靠山。而张居正这个新秀,和他的娘亲,后台就够硬。
毕竟林修然以身殉道,所有心学大儒都会顾念他的亲朋后代。
张夫人却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他总是用眼角余光看女眷。”
张白圭心中一动,看来并非他太过敏感,而这些条件综合起来评定,他猜测对方想拜师徐阶,打听到娘亲是林修然义女,打听到他和徐阶的关系,还能打听到他们今日来了此处,其中能量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