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室里,她坐在三人的对面。
温婉的女人,昨夜偷偷找自己拿糖吃的男孩,还有她陌生的父亲。
温馨的一家三口。
显然,她父亲没有告诉他的现任妻子,她的身份。
这也挺好。
姜糖同样装作不认识,客观交代黎婉婉目前的病情以及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那你们考虑清楚,明天前告诉我们,你们的决定。”姜糖起身,“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你们可以回床位了。”
“姜医生,等一等,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下。”徐怀风示意黎婉婉先回去,黎婉婉低头想把孩子带回去,徐怀风牵着小孩的手,“小琦跟我,你自己先回去。”
黎婉婉轻点头,带上门出去。
“小琦,叫姐姐。”徐怀风提了提和小孩子相牵的手,示意他叫人。
“姐姐。”小孩不懂今日这句姐姐和昨日的那句姐姐有什么不同,叫得甜滋滋的。
姜糖不至于将情绪迁怒到孩子身上,她朝小孩子笑笑,再看向徐怀风,眼底的温度一瞬消失。
“冉冉,你妈妈怕你孤单,一直想再给你添个弟弟妹妹。你看,现在你有小琦这个弟弟了。”徐怀风操得一手好感情牌,他嘴里出来的真诚,只能骗骗局外人。
“你别提我妈妈。也请你不要试图用她来道德绑架我。”姜糖冷冰冰说,“小孩子在这,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
难听,你要是聊这个,那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要忙。”
姜糖抬步欲走。
“冉冉,爸爸知道和你结婚的是祁清淮。”徐怀风毫无征兆一句,姜糖心下立即警铃大作。
虽然不知道徐怀风哪里知道这些,可他大费周章调查,绝不会无所图,果然,多一秒他都等不及,生怕再没机会攀上,“爸爸的公司最近资金运作有些紧张,他们家是开银行的,你看能不能……叫女婿降一降息点先帮爸爸渡过难关。”
“女婿?”姜糖冷斥,“看来徐先生多活了些年还活回去了,都做起和资本家讲感情的梦呢?”姜糖讽刺,“姜家那一大笔钱,这么快你就消化完,是又饿了?”
虚伪的面具被撕烂,徐怀风表情挂不住,他拍拍小孩的背,“小琦自己去找妈妈,爸爸一会来,爸爸和姐姐有事要说。”
小孩清着一双和姜糖一样的眼睛,抬头左右望望,然后重重点头,小跑出去。
谈话间的门打开又合上。
徐怀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冉冉,血脉是砍不断的,在这个世上,你、我、小琦我们三个才是最亲的亲人。”
“最亲?”姜糖犯恶心,“怎么,你的续弦不是你的亲人?那她算什么?外人?按照徐先生的逻辑,我和我丈夫不过也是同床异梦的外人。”
“就因为是外人,所以你才要帮你的血脉至亲。”
“徐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想起从前的一幕幕,姜糖惊叹原来真有人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她话也不留余地,“但我这个人天生亲缘薄,最不念情。”
“不要犯傻冉冉!你以为他祁清淮这几年不停在你身上花钱图什么?你妈妈那个自私的女人算计他,你真以为他们这种人会心甘情愿被你算计?他不过把你当成人形貔貅,让你替他挡灾!换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
“你别提我妈妈!自私的是你!”姜糖第一次听到人形貔貅这种说法,但徐怀风三言两语已经把这个词的重点摘炼出来。
人形貔貅真假先说,她就不信徐怀风的话,也不想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养花人摘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既然都注定要挡灾,给谁挡不是挡?那我情愿选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
想到什么,姜糖走出几步,半回头,“希望你做个好父亲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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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港区不同,京市的冬日很冷,有雪,有冰。
姜糖走在刹什海边,黑夜赋予了沿途灯光绚烂的尾巴,冰面是它们的舞台。
可低温凝固了它们的尾巴,不似维港,一年四季,晚风一吹,灯光的尾巴总在海面摇摇晃晃闪着碎钻。
姜糖独自穿梭过嬉闹的人群,欢声笑语和她无关,但看着别人幸福,自己嘴角也无意识上扬。
今夜何知梦加班,原本想约她散心的计划落空。
长大有时候很烦,各自为生活奔波,休息的时间也难聚在一起。
“叔,素描画一张多少钱?”难得见这种天气还有人愿意支个摊给人画画的,姜糖看着地面展示的各种人像,忽然有点好奇,别人笔下的自己,尤其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
“50一张,什么都能画,20分钟内画完,不满意免费重画。”
“那给我画一张。”姜糖爽快坐到小塑料凳上。
画师出图很快,用时不到20分钟。
姜糖拿着新鲜出炉的画像,怎么说,有被惊艳。画师并没有完全写真,反而在她耳边还有胸前添加了花束,虽然她不太懂美术,但画工精湛,她什么也没说,师傅也很会抓重点,好似摸透她的想法,重墨都放她眼睛上。
画里,她的人像浮在花上,眼睛在笑,再细看,又有几分直达心底的落寞和释然。
原来,外人都能看出来,但她父亲看不能。
“叔,你画得真好,五十一张我占便宜了。”
画师能看出来也是性情中人,听完哈哈大笑后说,“是叔占便宜,画美的东西是享受。”
双方愉快交易,最后姜糖扫码付了188,画师连摊都不要,追了她好一段路硬是要把多的钱退给她,最后以姜糖成功“逃跑”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