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裴知悯去邮局拿上次画稿的样刊,她专门看了,今天的工作日,回去时爸妈应该还没下班,正好避开。
那时裴知悯想得多美啊。
但她不知道,当天中午苏英就因为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休息,裴振也因此回了家照顾她。
正巧不巧,她们就这样碰上了。
苏英看到了她手里的杂志,脸色立刻变了,那会儿裴知悯心头直跳,直觉天要塌。
裴知悯从不看青春杂志,家里的这类书,都是出于画者的身份,杂志社给她寄来的。
“新画了稿子?”苏英阴沉着脸问。
裴知悯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不敢吱声。
“什么时候画的?”
她垂着眼睫不说话。
“我问你话!”苏英火气冒上来,声调都拔高了。
这一声惊到了在厨房忙碌的裴振,他走出来一看这场面,暗自叹了一声。
“你先别生气,”裴振充当和事佬,拍着苏英的背说,“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苏英才听不进这话。
“难怪你这几次月考一次比一次差,”她别开他的手,用力甩了甩那杂志,书页在空气中哗啦啦地响,“敢情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了是吧?”
这两句戳中了裴知悯痛处,第一次月考没考好,确实有她没有时间复习的原因,但另外的考试则是真的题目太难了。
裴知悯咬了咬唇,小声辩解道:“妈,最近这两次考试是因为题目出得太难了,不是因为我画画。”
“那你就是承认画了?”苏英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裴知悯心一横,认了。
“我之前怎么说的?你怎么回答我的?”苏英怒火直直地往心尖涌,把杂志狠狠往地上一扔,“当着我一套背着我一套,戏好演吗?”
裴知悯望着那皱巴巴的封面,鼻头一下就酸了。
空气里是死寂般的沉默,苏英忽地想起什么,冷声质问:“所以我那天给你送水果的时候,你就在画?”
裴知悯头都要埋到脖子里去了,没否认。
裴振在边上想要劝劝,苏英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扬声问他:“你那晚上喊我也是在替她打掩护?”
裴振摸了下鼻子,面色不太自然,咽了咽嗓子道:“姑娘就这一个爱好,我们当父母的……”
“我有说过不支持她的爱好吗?”苏英情绪激动地反问,“现在是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才说让她别画!”
裴振一时沉默。
说到这里,苏英也明了了。
“你们父女俩真够可以的,合起伙来骗我!”苏英怒火中烧,呼吸一下缓不过来,不禁咳了两声,又对裴知悯说,“这样吧,你也别叫我妈了,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房间,反手把门一关,声音震天响。
裴知悯着急无措地看向裴振,眼里泛起了泪光,“爸——”
“没事没事,”裴振安抚她道,“我去看看。”
说完,他端上热水进了卧室,里面传来苏英大喊的一声“出去”,下一秒,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她。
客厅顿时只剩了裴知悯一个人,她捡起杂志轻轻抚平,眼泪不争气落了下来。
外边天色昏沉,风扫着阳台上的玻璃,雨一直下着,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面颊上的眼泪早已干涸,裴知悯思索良久,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苏英发了一条消息。
[妈,对不起,我不画了。]
这条是裴知悯给她发的唯一一条没有收到回信的消息,她握着手机,上面迟迟没有没消息弹出。
直到天色完全暗尽,裴振和苏英才从卧室出来。
裴知悯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苏英,忙走过去道歉:“妈,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苏英没看她泛红的双眼,只说了一句:“记住你说的。”
裴知
悯声音一哽:“好。”
外面的雨变小了些,窗户上的水珠逐渐消失不见,裴知悯回到房间,愣愣地望着昏沉的夜色,鼻子忍不住又泛起酸来
那个晚上,注定是个不太寻常的夜晚,她辗转难眠,一直在责怪自己伤了母亲的心。
她不知道,许兰君知晓她们吵架后,当晚就给苏英打了电话,和她说了好久,经她一开解,苏英同样自责不该对自家姑娘发这么大脾气。
二零一五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南城气象台隔三差五就会发布寒潮预警,还预计说我市未来主要以阴雨天气为主,中部高海拔地区会有雨夹雪或小到中雪天气。
“我们南城好多年都没下过雪了,这天气预报,”裴振经过客厅时听见,忍不住道了一句,“肯定不准。”
裴知悯当时听了,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几天后的二月初,她一睁开眼,屋外躺着一大片新白,南城真的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静谧安然,簌簌地落了个满城。
楼下有小孩子在玩雪,相互追着跑的笑声纯粹率真,看上去正是玩闹得尽情开怀的时候,远远却听见有大人在制止“别玩了,再玩明天要感冒了”。
裴知悯兴致勃勃地下了楼,和那些不认识的小孩子痛快地打了场雪仗,回家时带了一身的雪,苏英还是训了她一通,说她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裴知悯吐了吐舌头,装没听见。
这场雪下得很大,很久,好多年没见过雪的南方人,这几天着实赏了个尽兴。
2月4日,立春时节,雪还没停,但小了许多。
此时离春节就只有四天了,这一年因为他们高三要提前开学,裴振和苏英就说不回栖梧了,留在南城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