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悯忽地问:“外婆,你说人的心思怎么百转千回的啊,怎么都绕不明白。”
许兰君:“人都这样。”
放下了这么久的人,再一遇见,她好像还是会为他心动,想起那天晚上他灼热深沉的眼,沉重的低喃,凛冽的气息,裴知悯有些心乱。
外婆给她倒了杯茶,话里有话:“想得太多不一定是好事,当然,也不一定是坏事,慢慢看吧,随心而行。”
老人家的话总是能轻易抚平内心的烦躁,裴知悯望着蓝黑色的天幕,笑着“嗯”了一声。
厨房里传来了一点水声,应该是锅里的汤沸腾了,外婆赶忙起身去了屋里忙活,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看夜空,今晚的云层很厚,星星一直没有出来。
窗外雨声渐小,屋子里灯火温暖,吃过饭,裴知悯回到房间,躺在被子里和给喻书打了个电话,两个女生说说笑笑聊着天。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风也没了踪迹,万籁俱寂。
裴知悯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闭着眼睛听喻书讲着些有的没的,时不时回应两句,夜色渐深,她的眼皮逐渐变沉,后面不知何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意识朦胧之际,她好像听到喻书狐疑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只是她当时太困了,不自觉地“嗯”了一声就睡了。
隔天意外的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外婆昨天淋了雨,有点咳嗽,裴知悯不敢让她再去外面吹风,自己去了集市守摊。
正逢春节,街上人流如织,裴知悯守着那一方小摊,无聊地手撑着下巴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碰见来问价的,她便热情地介绍着,但大多数游客都是只看不买,裴知悯闲得无聊,捣鼓起了竹筐里的毛线。
道路熙来攘往,声音嘈杂,有一道慵懒随意的男音忽然响在头顶——
“这个多少钱?”
裴知悯头都未抬:“五十一个。”
出门前,外婆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按照平常卖东西的价格来卖,不然破坏了市场规则可是要被说的。
祁砚寒嗓音带笑:“没的少?”
裴知悯微微蹙眉,抬头看见是他,一时有点恍惚,他今天穿着很休闲,一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拿着个小猴子的小挂件。
裴知悯看过去一眼。
“不能少,”她微笑道,俨然一副对待顾客的态度,“景区里东西的价格不能和外面的比。”
祁砚寒故意逗她:“熟人来买没有优惠?”
裴知悯略微抿唇,硬声道:“不能。”
祁砚寒勾唇一笑,停止了打趣,转而问道:“微信付可以吗?”
“可以,”裴知悯指了指桌上的立牌,公事公办“这里。”
付了钱,祁砚寒一点不着急走,越过摊位进来站在她的旁边,一派悠然从容的样子。
裴知悯眨眼问:“你又是路过?”
祁砚寒垂下头,低声一笑:“今天是这样。”
闻瑾去拜访恩师了,他在那儿没多大用处,就溜了出来找她,但等会儿要回南城,他其实也待不久。
裴知悯转头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走?”
她的表情略微郑重,客气得不行,祁砚寒蓦地一笑,不答反问:“你呢?”
裴知悯看向挂在遥远天边的太阳:“差不多要太阳下山的时候。”
祁砚寒了然:“我送完你回家就走。”
裴知悯木讷了一秒,低头继续织着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是什么的物品。
祁砚寒的手机这时响了,他按下接听往外边走了几步,说了会儿话,他又走了回来。
阳光温和,风也温和,将这一街的吵闹都变得亲切可人。
那个女孩子安静地低着头织东西,嘴唇微抿,表情有些严肃,她好像遇到了问题,举起半成品左右瞧着,嘴里自言自语:“是这样勾的吧?”
祁砚寒唇角上扬,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
摸索了一阵,裴知悯还是硬着头皮按照自己的理解继续往下织,察觉到什么,她侧头一看,见他盯着自己,忽地有点不知所措。
祁砚寒走近来,淡然一笑:“你继续。”
裴知悯低垂眼眸,如他所愿。
祁砚寒身量颀长,顶着张俊气英朗的脸站在摊前,活脱脱的揽人招牌,小摊的生意明显好了起来,短短十分钟就成交了五单,从她坐在这里开始,就没有过这么高的效率。
真是托他的福。
裴知悯仰头看他:“你站这么久了不累吗?”
祁砚寒:“还行。”
身下的长凳一人坐绰绰有余,裴知悯微微咬唇,
让了一段空位出来,看向他说:“你坐这儿吧。”
祁砚寒笑了下,没有客气。
暖融融的阳光普照大地,集市里吵嚷声很大。
紧挨而坐,裴知悯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勾线,但好多年前都没学会的技能,现在再来尝试,无异于是自讨苦吃,那团不明白的线在她的一番捣弄下愈发理不清了。
看她反复几次都是一个动作,笨拙没有条理,祁砚寒笑着问:“你会织吗?”
裴知悯诚实地摇头:“不会。”
祁砚寒感觉挺新奇的,眉梢微挑:“不会还织?”
裴知悯理着线,声线沉静:“试一试呗,总归没事。”
过了半小时,她织出了一个她自己都看不出模样的玩意儿,终究是长叹一声放弃了。
“这个能卖吗?”祁砚寒拨弄了下她刚刚织成的烂尾楼,“我买。”
裴知悯看了眼那个丑玩意儿,又看向小桌前摆着的可爱的挂件,仍旧不敢相信:“你要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