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悯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嘴唇微张,哑着声音道了句:“你好。”
雨声不大,淅淅沥沥地落在院子里,壁炉的火滋滋作响,燃得正旺,衬得家里温暖又寂静。
许兰君敏锐地从他们这表情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你们认识?”
祁砚寒不置可否,看向裴知悯。
裴知悯沉吟半晌,说:“嗯,他是我……朋友。”
许兰君微愣,没想到会这么巧。
“认识就好办了,小祁啊,那你再帮我个忙,”她指了指摆摊的那一堆东西,“把这些都搬到后院里去行吗?”
裴知悯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赶紧拉着老太太背过身去,低语道:“外婆,他是我导师的外甥,你对人客气点。”
许兰君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转过身换上了对待客人的神情:“小祁啊,你先别动了,我只是这么一说。”
祁砚寒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老太太旁边那个局促的女孩子。
“没事,”他说着就把那张桌子搬了起来,“您带路吧,我送过去。”
许兰君轻微顿了顿。
“那好吧,”她没再客气,对裴知悯说,“你去拿一条干净毛巾出来,小祁淋了雨,别等会感冒了。”
裴知悯迟钝地一应,慢吞吞地往卫生间走。
雨声不绝,墙外好像有猫咪跑过,窸窸窣窣的。
外边的客厅里,祁砚寒在和外婆说话,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裴知悯只听见了外婆的笑声。
后来把毛巾拿了出去,祁砚寒擦了擦身上的雨水,许兰君看了眼墙上的钟,提议道:“我看天色
不早了,小祁啊,你帮了我,又是知悯的朋友,不如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裴知悯听完一愣。
外婆,你要不要这么热情啊?
祁砚寒悄悄瞄了下裴知悯的神色,见她难为情不太自在,他客气道:“不用了,就是个小忙,您别放在心上。”
许兰君笑了一下,没有勉强。
喝完一盏茶,祁砚寒坐了会儿就打算离开了,彼时雨已经小了许多,裴知悯本来只送他到了门口,谁知外婆让她多送他一段路,礼数不能丢。
隆冬时节,又下着雨,街上只有三两行人,做生意的店铺开着灯,偶尔有几句你推我扯的砍价声,不知哪户人家在看《情深深雨濛濛》,电视开头曲慢慢响了起来,“啊情深深雨濛濛,世界只在你眼中,相逢不晚为何匆匆,山山水水几万重——”,温柔舒缓的歌声飘荡在宁静的夜空里,这夜色好像变得浪漫了几分。
路灯昏黄,照得潮湿的青石板上泛起了亮光,映着一高一低徐徐向前的人影。
祁砚寒撑着伞,裴知悯站在伞下和他并肩而走,走出这条街巷,她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祁砚寒笑:“我说路过你信不信?”
裴知悯:“不太信。”
他目光平静,转头看向她,慢声道:“想来见你一面。”
傍晚六点有过的时刻,他的声音和这夜色一样,平缓温和,不急不躁,一览无余地闯进她的耳朵,晃动她的心神,裴知悯垂眸看着脚下的路,步子慢慢放慢了。
“不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祁砚寒低头一笑,感觉真是奇妙。
五个小时前——
祁砚寒走出山庄,眺望着远处岑静的山川和淡薄的云雾,反应过来他现在好像也不在市里,问了下工作人员这里离栖梧有多远,那人说不近不远,快的话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后来他一半冲动一半理智地开车过来了,惊喜地发现了一段不可思议的缘分。
“从前我在这里给芷宜买了一个企鹅小玩偶,”祁砚寒说,“你知道是从谁那儿买的吗?”
那天捡到挂件裴知悯就认出来了,此刻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配合他道:“是谁啊?”
祁砚寒:“你外婆。”
裴知悯恍然地“哦”了声,偏开头偷摸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祁砚寒短促一笑:“你还说她是黑心商家。”
裴知悯这时就不知道了,他原来听到了她说的话?!
小镇静寂,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响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送走他,裴知悯踩着雨水回家。
家里灯火通明,厨房炖着汤,咕嘟咕嘟的冒着声响,许兰君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懒洋洋地喝茶。
先前她就感觉这个男生眼熟,得亏自己还耳聪目明,方才仔细想了一通就记起来了。
走进来收了伞,裴知悯顺势坐在了外婆身旁的小板凳上。
“他走了?”许兰君问。
裴知悯:“嗯。”
“你之前的绘本上,最后一页画了一个男生,”许兰君没有拐弯抹角,悠悠问,“画的就是他吧?”
裴知悯惊讶,嗔道:“外婆!你怎么看我画本啊?”
许兰君放下杯子,望着深蓝色的夜空:“我可没有偷看,是你的画本被风吹掉了,我帮你捡起来时无意间看到的。”
裴知悯哑口无言。
祖孙俩靠在一起,静静地等着星星出现,屋外下着零星小雨,房梁上偶尔响起两声猫咪的叫声,一切都平稳安详,一阵风拂过院落,草木摇晃,有很轻很轻的沙沙声,她听见外婆问:“是他吗?”
裴知悯咬紧唇,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第45章
“我在等你的回答。”
这个问题好像别有深意,裴知悯始终没能给出回答,外婆似乎也不急着要她的答案,悠闲地听着雨品着茶。
房梁上的小猫沿着木椽爬了下来,在屋檐下踱着步子视察她们,走了几个来回,又没什么收获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