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终章 永远都不会沦为天底下……
内阁, 青烟袅袅,新君与群臣正打得火热。
一位面红耳赤的紫袍大臣慷慨激昂道:“立后乃国之大事,岂能儿戏?先帝在位时为您定下数位太子妃人选, 皆为名门望族, 您却以各种理由推辞, 如今商议立后之事,也应从当年先帝定下的那几位太子妃中选,何必一定要立贵妃为皇后呢?贵妃不过是花鸟使在民间寻集的乡野村妇, 无才无德, 如何能胜任国母之位?更何况……”
他顿了顿,终于将那层最羞于启齿的窗户纸捅破。
“据说贵妃同薨逝的妙仪公主长得七分相似。臣深知陛下与公主手足情深, 公主早逝陛下定然痛心疾首,见有人与公主容貌相似心生偏爱也无可厚非。可是,陛下您可以将她封为公主,却不该将她封为贵妃后又将她扶上皇后之位。您与妙仪公主到底是做了十七年亲兄妹,周皇后直到薨逝都将您与妙仪公主看作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她与先帝若泉下有知,又该做何感想?妙仪公主若还活着,又该如何看待自己的兄长呢?”
“陛下——!天下万民耳目清明, 岂能轻易蒙蔽?您这样做是想昭告天下, 九五之尊爱慕皇妹, 疯狂到要将与皇妹相似的卑贱女子立为皇后吗?后世千秋万代, 多少文人墨客将会对陛下口诛笔伐,您是否思忖过?”
“臣韩载今日忤逆陛下,罪该万死!但若臣今日之言能令陛下回心转意, 能令陛下免去千载骂名,也算死得其所。”韩载说着后退几步,退去头巾长身一拜, “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坐在御塌上的天子果然面色铁青,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出长剑教他头颅坠地。新君性情难测,如今按捺不发,或许会让他们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众大臣面如土色,细密的汗珠在额头上聚成水珠,一颗一颗,顺着鼻梁流下去,将朝服浸湿大片。
心中不由暗骂,韩载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捕风捉影的事情,竟然也敢当成铲子在太岁头上动土!这番话简直在将他们与天子往绝路上逼。
宰相尉迟无晦虽亡,但他身后的老臣还活着,他们依旧是利益共同体。陛下不想要一个出身名门的皇后,铁了心要打压世家门阀,提拔寒门,若听之任之,往后朝中可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陛下并非暴君,既想长治久安,做出一番功绩,定然不可能不在乎世人评价。越尊贵的人往往越在意。韩载的话虽难听,却能撕开遮羞布,将不可言说的宫闱秘辛摆上台面,倒逼新君妥协。
人总会为了各自利益铤而走险。万一,新君顾忌人伦,被说动了呢?
见新君面露犹豫之色,一部分人自认找准时机,毅然站出来,跟随右仆射韩载长身一拜,“陛下三思——”
谢檀弈冷笑,炸出来好多人啊。这帮迂腐的老臣竟当真认为他会在乎那点名声。不择手段也好,名正言顺也好,只要能做完想做的事,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他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站出来的人,有一个清算一个。
他抬手命令左右将跪地的群臣全部拖出去,可还未开口,便听珠帘后传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右仆射果然巧舌如簧,一番慷慨陈词听得本宫都不由心生敬佩了。”
这分明是女人的声音,可前殿内阁中怎会有女人呢?君臣议事,天子却放任一个女人躲在珠帘后偷听,还出言驳斥大臣,纵容到如此地步,着实令人愕然。众臣神色各异,纷纷猜测珠帘后的女人会是谁。她自称本宫,莫非正是贵妃?
谢檀弈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珠帘后的皇妹会主动开口说话,以前她藏在这道珠帘后时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惊讶很快转变为欣喜,笑意从青年眼底荡漾开来,他望向珠帘,期待皇妹能更大胆一点。
皇妹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珠帘后探出一只素手,玉石玎玲响动,珠帘被掀开一角,走出一位极美的女人。
众大臣各怀心思,此刻纷纷屏气凝声。除了有个胆小的家伙脸色煞白,被吓得已经不顾殿前失仪,两股战战,颤声大喊,“鬼……有鬼啊……”
谢静姝寻声望去,杏眸一亮,这不是信奉鬼神的中书侍郎陈永道嘛,之前跟皇兄一起见过的。见他反应有趣,瞬间生起捉弄人的心思,学着志异画册里精怪的模样朝他诡魅勾唇,他果然噫吁兮高声惊呼,瞬间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谢静姝咯咯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很不错,鸦雀无声的殿内瞬间充斥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显得格外诡异妖冶。
在场诸位大臣见过妙仪公主真容的远不止陈永道一人,此刻神态各异,额前细汗密布,颅内高速运转,搅成一团乱麻,仿佛也要像陈永道般昏厥过去了。
谢静姝收起笑,走到韩载跟前将他扶起来,“右仆射信誓旦旦声称本宫与妙仪公主长得有七分相似,不知右仆射可曾见过妙仪公主真容?若本宫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吧?还请右仆射仔细瞧瞧,本宫究竟与妙仪公主长相哪里相似,眉毛,眼睛,鼻子,还是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