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姝冷笑,“都这样了,你还想让那群大臣看见我的脸?妙仪公主的画像不是没有。到时候,他们能指摘你的由头只会更多。”
“你看我像是害怕指摘的人吗?”
你当然什么都不怕。
谢静姝沉默。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今夜怎的有兴致来找我?”
“认命。”
谢檀弈捏着她的下巴,目光似利剑般,似乎要从她的眸中审查出一种名为仇恨的东西。
她避开目光,胳膊勾住青年的脖子,堵住欲张的唇。
可青年帝王却任由她亲吻,没有回应。
谢静姝松开他的唇,气喘吁吁地跨坐在他腿上,“这样的结果,皇兄难道不满意?”
她终于又重新开始唤他皇兄,尖尖十指按在他的脖颈上,指甲轻轻用力往下掐,他便敏锐地握住她的手。
“你看,没有发簪。”谢静姝无辜地摊开两只空空如也的手,“皇兄现在连瑛瑛都要防吗?”
青年深深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里满是她。
他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哑声道:“这样的结果,皇兄满意极了。”
接着拖住她的后脑勺,深吻下去。
桌案上整齐的书本七倒八歪,地面衣物狼藉,谢静姝面对面跨坐在青年大腿,膝盖抵在劲腰两旁,脑袋侧枕肩膀,没力气的胳膊也软趴趴地搭在上面。
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在眸中晃动,眩晕,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一夜莺啼雀啭,热汗蒸腾,扯得嗓音嘶哑,如缠斗般,耗尽对方最后一丝力气才肯罢休。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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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翠禾看来,近日公主和陛下剑拔弩张的关系略有缓和,甚至有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会一起下棋,一起赏菊,一起看书,一起批阅奏折。
公主总是先睡着,然后陛下就会趁公主沉睡时为她在额面画上一朵鲜艳的花钿。陛下书画技法绝佳,花钿衬得熟睡的公主更加娇艳。这时陛下就会搁下笔,连奏折也不批了,一直盯着公主看。直到公主苏醒,才将那深情的目光收回。
翠禾不敢想象陛下那双看向公主雾气朦胧的眼眸究竟压着多少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除了公主不会有事没事就往宫外跑,陛下派人或者亲自出去捉外,好像又回到了两人还是兄妹时的温馨时光。
翠禾虽然脑子转得慢,但她依旧能看出,这不过是泡沫消散前堆叠起的美好梦境。
公主虽然在笑,但她已经分不清公主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襄芸,你不觉得公主和陛下间相处得很奇怪吗?我了解公主,她不过是在假装妥协罢了,心里肯定藏着事。现在我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没好事发生。”
“还叫公主?”襄芸严厉地纠正她。
“我错了,应该叫,贵妃……”翠禾缩了缩脖子,“娘娘。”
“你尽管大胆猜测崔内侍因何被赐死。”襄芸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在宫里办事,少说,多做,莫要太投入感情。”
“你好凶,”翠禾如枯菊般垂下头,喃喃自语,“现在我们三个都不开心了。”
良久,襄芸叹气,“你都能看出来公主在伪装,陛下怎会看不出?只不过是没戳破罢了。公主在陛下面前恣肆惯了,到了真正需要伪装的时候,根本藏不住事。”
翠禾幽怨地看她,“还说我呢,你不也喊公主吗?”
两人同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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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秋猎,上林苑层林渐染。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那与新君共乘一匹马的少女吸引。
少女戴着帷帽,身形曼妙。虽然看不清脸,但也能猜出身份。
是贵妃,新君后宫中唯一的女人。
虽然知道贵妃得新君盛宠,但看到新君连狩猎都要带贵妃出来共乘一匹马时,还是难免惊讶。
这天风大,吹得帷巾蹁跹,倾城容颜若隐若现。众人纷纷侧目,好奇那帷帽下遮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惧于帝王威严不敢直视。
谢静姝手忙脚乱地拢着纱巾,生怕周围一圈圈熟人看清她的脸。
这里很危险。
来上林苑参加秋猎的人中有之前同她和陆昭一起打马球的玩伴,那时,他们还会围着她和陆昭起哄,惹得她发脾气。
如果让他们知道,死去的妙仪公主摇身一变成为贵妃,与新君共骑一匹马,她会生不如死。
岂敢爱之?畏我诸兄,畏我父母,畏人之多言。
先前在母后的遗物中看到这句话还不能切身体会,如今深受折磨。
不明白谢檀弈怎么能做到对这些毫不在乎。
她不由恼道:“带我来做什么?”
脸都不能露的人,哪有机会自由自在地骑马打猎。
“就是走哪儿都想带着你,”谢檀弈说,“没别的原因。”
“你不是身体不好,骑不了马?”
“我身体如何,你还不清楚?”
谢静姝无话可说,咬着唇,脸一阵阵地发烧。
“毒性虽猛,但也不至于骑不了马,拉不了弓。”谢檀弈语气轻快,听上去心情极好,接着贴近她耳边低声道:“不然瑛瑛夜里该多委屈。”
“谢檀弈!你拜的是欢喜佛吗?”
“不仅拜了欢喜佛,还拜了送子观音。”他眸中含笑,轻轻捻着被戴在她手腕上的那串檀木佛珠。
狩猎开始。
谢檀弈夹紧马腹,骏马便如箭般飞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