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想把玉环也搁进那只破碗里。
“死丫头,你又在做甚?”
老鸨先从姑娘堆里挤了出来,眼疾手快夺了去。
她一手拿着玉环,另一手狠戳了芙蕖的脑袋,低声训斥起来,“你既卖了身,身上所有东西都归我万花楼,这个也不例外!”
她教训了一通,又警告似的嗔了芙蕖一眼,这才拎起玉环细细打量——色泽澄碧,通体温润,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不亏是宫里出来的人,随身就能搜出个值钱玩意儿。
老鸨喜滋滋的就要往怀里揣。
迟渊却在此时拨开人群走过去,几个姑娘还不死心,变着法儿往他身上粘,希望他能选中自己。
谁料原先还与她们笑盈盈说话男人却沉了脸,温柔含笑的眸陡然犀利,他推开挡在身前的莺莺燕燕,目光直直地,凝视着老鸨手里那只玉环。
那是姜国君主姜符的信物。
能有此物者,必是姜国皇室中人。
迟渊视线一寸寸化为寒冰,落在一脸呆傻的芙蕖身上。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面前这姑娘竟是姜家女儿,姜国的公主。
迟渊藏在袖中的大掌握了握,旋即又松开,面上再次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下常年行商,见过的宝贝数不胜数,倒是这枚玉环样式别致,可否容在下细瞧一二?”
尽管他恢复了先前的伪装,可那乍然泄露的气势太过凌厉,几个姑娘都不自觉退远了些,哪里还有最初的热情?老鸨宜颇有眼力见,赶紧把东西呈上。
迟渊接过了玉环,仔细打量,果然在玉环内壁找到了一个篆体的“姜”字。
没有丝毫犹豫,迟渊又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甩给老鸨,鹰隼般的目光穿透人群,以极快的速度锁定在芙蕖身上。
“不选了,今夜,就要她。”迟渊负手而立,攥着玉环指节泛起青白。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犹如潜伏已久的猛兽终于发现猎物般兴奋,仿佛下一秒便要扑上去将猎物拆吃入腹,粉身碎骨。
芙蕖从未被一个男人如此注视过,便要往后退缩,想藏进人群里躲避,可周围人早就散去,没人愿意同她站在一处。
她就这么赤。裸。裸的,毫无遮挡的暴露在迟渊的视线里,无处可逃。
老鸨赶紧收了钱,从后面推了芙蕖一把,“能被这位郎君看中,是你这丫头的福气!”
从头至尾,没人问过芙蕖一句话,她就像个破布娃娃一般任人推来推去,这一次,她认命地闭了眼,只求能摔得轻些。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只有一股好闻的冷香,夹杂着独属于男人的味道侵入鼻端。
芙蕖整颗心漏跳了一拍,仓皇地想要逃离。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逃,直觉却已经先做出了决定。
只是迟渊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一双臂膀如铜墙铁壁,将她整个人牢牢圈住,望着怀里不知所措的芙蕖,那双桃花眼闪过一抹冷意,掌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些,恨不能将那细弱的腰肢摧折。
最合适的药引,他找到了。
在芙蕖抬眸之际,迟渊恢复了一惯的痞笑,眼神一寸寸掠过她的脸庞,欣赏着她惊慌无助的表情,最后附在她耳畔,声音低沉,“我买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第2章 蛊惑让她心甘情愿做药引
迟渊永远不会忘记,昭宁十四年的冬祭大典。
原是举国欢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庄重时刻,北辰皇帝猝然吐血倒地,紧接着,守城将士传来城池失守的消息,不等所有人反应,姜符的军队便如狼虎肆虐,所过之处尸山血海,满目疮痍。
曾经繁华一时的桑京转眼化作人间炼狱,赤地千里,白骨露野。
那时迟渊不过少年,亲眼看着父亲万
箭穿心,母亲不愿受降为俘,殉情自刎。
国破家亡,只在顷刻之间。
迟渊身为将门之子,从未料想过父亲守护之下的北辰,竟会有亡国之日。
他闭着眼,想极力克制自己的思绪,然而刻骨的恨意就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疯狂涌入他的鼻息,他克制不住全身泛起的颤栗,拳头也攥得咯吱作响。
芙蕖蜷缩在他斜对面的角落里,看着他濒临失控的模样,屏住了呼吸。
就在芙蕖快要喘不过气时,面前这个古怪的男人倏地睁开了眼,刹那间的锋芒割得芙蕖有些疼。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依旧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自迟渊把她带上马车之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旁人觉察不出异常,但芙蕖擅长察言观色。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心情不好,她只能就和平常一样,乖乖抱膝坐着自己的裙摆,尽可能往角落里缩,不占用太多空间,不给人添麻烦。
而她的小心翼翼,让迟渊十分受用。
他从回忆里挣脱,略歪了歪身子,眸色凉薄,“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
芙蕖张了张嘴,想了半晌。
从来没人在意过芙蕖的姓名,大家都叫她傻子,时间久了,芙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绞尽脑汁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我叫芙、芙蕖……”
“姜芙蕖?”迟渊挑眉反问。
芙蕖点了下头,又摇头,慢慢地说,“我、我就叫芙蕖。”
迟渊将她认真的模样收入眼底,不由冷笑,管她是叫芙蕖,还是姜芙蕖,总之她是姜国公主没错了。
不过她说话颠三倒四,迟渊疑心重,总要更多的佐证。
“听说,你在找哥哥,你哥哥……是太子?”说话间,他抽出边上的佩剑,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仿佛只是问了句无关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