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扬旗道:“把嘴闭上。”
风山海向里面看了一眼,那门安安静静,一丝响动也没有。他舌尖顶顶腮帮子,忍了又忍,走到少年们跟前,低声道:“为什么要跑?嗯?”
没人敢说话。
风山海直接点名:“风瞳,你说。”
打头的叫风瞳的少年怯生生看了眼风山海,低声道:“太苦了。我们不想死在苍渊。逐风盟……明明可以自由出入苍渊,去外面过平静的日子,为什么一定要以卵击石?”
风山海道:“这就是我们身为苍渊龙族,与外面那群苍渊畜生不一样的宿命。”
风瞳道:“我们与他们不一样,才更不该留在这里。留在这里,还不如跟他们一样。”
风扬旗眉目一冷,扬手要打,风山海立刻抓住她手臂:“他们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别动手。”
风扬旗看他一眼,转过身。
风山海望着他们,语气温和下来:“你们扪心自问,真的想和他们一样吗?他们无情,寡义,利益相争起来,杀父,杀母,杀妻,杀夫,杀子!畜牲都比他们有温度,草木都比他们有柔肠。你们还小,不明白,人活一辈子,其实只活几个人,几件事,牵牵挂挂。如果没有这些,那也实在无趣。”
“我们是人,他们什么都不是。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真的要和他们一样吗?”
少年少女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风扬旗硬邦邦道:“就算你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谁让我们生来就与他们不一样?在他们眼中,我们才是怪物,我们有着他们讨厌的、黏糊糊的感情。”
她眉目一转,冷冷盯着风瞳:“尤其是你,风瞳,这次出逃是你策划的吧?你煽动这么多弟弟妹妹逃跑,难道忘了当年为了从你父母剑下救下你,逐风盟惨死三位叔伯?”
风瞳眼眶陡然一热。
风扬旗冷笑:“你大可以回家去,看看你父母见了你,会不会立刻拔剑杀了你!逐风盟只收有正直心性的人,你不想待,可以滚!”
风瞳眼眶含泪,大声道:“什么父母,我没有父母!逐风盟就是我的家!”
他脸色涨红:“我、我们也不是要抛弃逐风盟……我们只想离开苍渊……”
风山海说:“逐风盟有使命在身,不可以走。”
有个少年弱弱接话道:“为什么别人行,我们不行?”
风扬旗双眼一眯:“谁?谁行?来,给我讲出来!”
少年们嗫嚅一阵,终于有个细微声音说出个名字:“风、风惊濯……”
风山海与风扬旗同时脸色一变,对视一眼。
一时间,没人说话。空气中静得发慌。很久后,风山海才说了句:“那是你们不懂。”
“如果你们知道真相,就能明白,自己有多幸运。不用羡慕他,如果要你们跟他换,你们只会哭着喊着,心甘情愿留在苍渊。”
第47章 “她来了,她是谁?”……
风瞳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前方的门忽然开了。
里面走出一位蹒跚老者。
他须发皆白,佝偻着背,即便被人紧紧搀扶着走,走上一步,身体也晃晃荡荡,颤巍巍迈出腿,脚却像踩不到实处,怎么也站不稳。
风扬旗立刻冲上前,扶住老人另一边手臂:
“义父,您慢些。”
老人笑道:“不碍事,路我还能走明白。只是看着不如你们年轻人利索,你们就爱瞎操心。”
苍渊龙族作为上古之脉,又是当之无愧的半神之族,寿命可与神比肩,他老成这个样子,年龄得往百万岁上数。但他是逐风盟的首领,又亲自抚养了这群孩子,久而久之,算不好辈分,就人人都称一句义父。
风山海把那椅子直接放在老人身边:“义父,您身子不好,就在里面歇着,外边的事我与扬旗处理即可。”
风无止道:“这事你们处理不了。”
他摸索椅子扶手,被风无止小心搀扶着,慢慢坐下去。坐下后,缓了两口气,抬眸看地上跪了一串的少年。
叹了口气,问:“都想走?”
众人怯怯看他,无一不双颊红透,纷纷摇头。
风无止道:“你们还这么小,难为你们了。也怪义父,这么多年只顾使命,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不能一一亲自教导,你们内心不坚,情有可原。”
风山海看他一眼,低下头:“义父,这些孩子都是各营新收的,年龄小,不懂事,也没经历过什么,没舍得让他们吃苦。但各营的兄弟姐妹,绝无异心,这十几个孩子,我一定悉心教导,请义父不要伤心。”
风无止微笑:“我不伤心。美好的东西,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是人之常情。我为他们高兴。”
风瞳颤声道:“义父……”
风无止抬眼,恰看到风瞳衣衫前襟被扯开两寸,想是逃跑时被抓弄的。一直没来得及整理。他抬手指了指,风扬旗会意,上前拽了两下,帮他理正。
“你们不必害怕,虽说义父亲自出面,却也不是为弄出多大的惩罚。今日来,两件事,一是解惑,二为叮嘱。”
十几双清澈的眼睛齐齐望来,像溪水似的涓涓流过,能看清溪底的石头与游鱼,年轻的叫人不忍。
对着这些眼眸,那就先解惑吧。
风无止道:“苍渊是囚牢,苍龙是囚犯。但就如同树上会结不一样的果子,不是所有苍龙都是天生囚犯。逐风盟,就是把这些与众不同的苍龙聚在一起。”
“先祖伏天河,只囚禁邪魔,所以我们确实可自由出入苍渊,这是先祖给予我们的恩典;但是,我们不可以一走了之,这是我们回馈给先祖的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