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对于一个囚犯,终其一生追求的,是什么?”
少年少女们互相看看,一个女孩小声道:“自由?”
“对。一个囚犯,可以有许多想做的事,但他最先要做的,是越狱。”
其实说到这,大家都有些明白了。
桑主和东主缠斗几千年,他们二人的先辈,也有各种阵营争相搏斗。但其实无论谁做霸主,结果都一样,他们的目标,并非仅仅在苍渊称王称霸,而是做第一个解放苍渊的人。
到外面,苍龙的铁爪可以践踏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那样的霸主,才叫舒服。
“你们生在苍渊,比谁都更了解,苍龙是什么样的存在。也许他们的资质,能力,都不是最上乘,可苍渊是伏天河先祖的身躯所化,有数不尽的法器法宝。这些宝物被怪物驾驭,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一旦苍渊被打开一个口子,邪恶释放,如同天倾洪水,苍渊之外,会变成一片火海炼狱。”
风无止叹道:“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们,还有谁来约束这群怪物呢?”
有人弱弱道:“义父,我……我不是反驳,我只是想问,苍渊,本就是很牢固的呀……他们不会出去的……”
风扬旗皱眉:“不会出去?桑野行被你吃了?还是你脑子被吃了,连这都能忘?”
所有人都沉默了。
桑野行,这个名字提起来,就是刻骨铭心的痛。
——利用他们可以出入苍渊的特质,大肆捕杀活捉,以傀儡术送出苍渊,被人分食,成全他在外面养出千千万万个傀儡。最终,他选中合适的皮囊,脱魂出窍,逃脱出去。
风瞳紧紧抿唇,苦恨同时,也确实不明白:“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也只不过送出一个桑野行而已,苍龙何止千万,想全送出去,根本不可能。”
风无止没说话,默默抚了抚椅子扶手上掀起的漆皮。
就在大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送出一个人,就是坏了规矩。规矩这种东西,被坏一次,就没有权威了。第二次迟早会来。”
“就像凿墙,前面挥了多少下锤子,都不要紧,只要有凿破那一瞬——有那么个洞口,接下来再凿,就会顺利很多。”
风无止叹气,伸手指他们,示意风山海。
风山海看他指尖,立刻会意,点了下头,上前依次给他们解绑,将麻绳丢到一边。
风无止这才继续:“这就像是,你们坏了规矩,就算反悔想留,我也不会留。但是——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把你们抓回来,并非惩戒,是我还有话没叮嘱。这些话,你们必须听。”
众人纷纷愣住,失声唤道:“义父!”
风无知抬手:“听我说。”
“你们可以出去。从西荒沼泽那的漏天金走,最为安全。记得,出去后,绝不可以苍龙自居,如若被其他上古之脉认出,须立刻远离,不得承认。”
少年少女们惶惶不安,连“是”都忘了回答。
“你们的心性,我不担心,出去后锄强扶弱,广行善事,像个普通人一样过这一生即可。但是,有一件事,你们必须牢牢记住,将它刻在骨子里——”
他脸色一厉,目光炯炯:“男子不可娶妻,女子禁止嫁人,即便是情不知所起,一旦察觉,绝不准宣之于口,必须立下决断,速速抽身!”
众人愣住。
逐风盟中,确实严禁嫁娶。可出了逐风盟,也要遵守吗?
有个女孩试探问:“若是不遵守,义父会惩戒我们吗?”
风无止摇头:“不会。”
顿了顿,他说:“自有伏天河先祖亲自惩戒,那代价,你们承受不起。”
还有人要说话,风无止摆了摆手,对风山海道:“我累了,具体的,你送他们出去,告诉他们吧。一定要说清楚,不得隐瞒,别像……”
闭了闭眼,他声音转低,喃喃道:“那孩子,不知现在怎样了……终究是我亏欠他。”
风山海深深低头,无声行了个礼。转身示意他们起来,跟他出去。
屋中只剩风无止和风扬旗,她看义父身躯单薄,转身抱来一条毛毯,细致给他盖在身上。
他身体瘦的干瘪,像一节弯弯曲曲的木头,手背上几处绿豆大的淡褐色斑点,抬手配合她掖毛毯时,手都会微微颤抖。
风扬旗鼻头一酸:“义父闭关这么久,怎么不多休息一阵子?外边的事,吩咐我与山海去做,我二人必会办的妥帖。”
风无止摇头道:“她来了。”
风扬旗把毛毯边角掖在他脖颈处,口中应道:“什么?”
他重复:“她来了。”
那语气淡淡的,听在耳中,无端有种一路风霜,走到尽头的怅然。
风扬旗心中咯噔一下,颤声问:“她来了,她是谁?”
“钥匙。”
钥匙……风扬旗目光疑惑,忽然整个人如冷水一击,瞪大双眼:“钥匙?打开苍渊的钥匙,真的被桑野行找到了?”
风无止:“何止。人都在苍渊了。”
“怪不得……”风扬旗喃喃,“怪不得您会放风瞳他们走,您是想放手一搏?”
风无止微笑。
放手一搏?怎么搏啊。
他摇
头:“杀桑野行么?如果逐风盟有这个实力,早也不会留他到现在。况且,没有他,还有别人,杀不完的。”
杀不完的,杀不完的……
风扬旗脑子里都是这四个字,不知该怎么办。但钥匙就在苍渊中,这个消息让她整个人如绷紧了的弦:“那怎么办?桑野行成败在此一举,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拿到钥匙,打开苍渊;对于我们,也是成败在此一举!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