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伞颇有闲心玩起了找不同,没过几秒就因为无聊而放弃。
拉斐尔的半张脸露在门上的检视窗,“林小姐,还有什么需要记得跟护士说一声。”
“我知道了。”
等医生护士都离开后,林归伞往病床上坐了一会儿,开始收拾行李。
自从得知犯病的真相是自己杀害父母,接受不了罪恶感而将一切抛给了林雨停。
林归伞并没有感到水落石出、豁然开朗的轻松,反而是莫名的疲惫,每当独自一人,就孤坐着神游天外,脑袋空茫茫的,注意力分散。
愧疚与痛苦的情绪只在刚开始那一阵。
没多久就如同退潮的海水,消失得无影无踪,顺带抚平了沙滩上的一片狼藉。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
大脑是个胆小鬼,背着主人套了一堆防御机制,受到强烈的情感冲击后,主动选择与这具身体抽离。
林归伞就觉得她浑浑噩噩,仿佛在以第三人称视角,波澜不兴地旁观自己的行为,像一个待机的npc,没人搭理就只会重复固定程序。
“嗨~”
突兀的一声,将她魂魄震回身体。
林归伞吓了一跳,眼神警惕扫向声源处,小心翼翼拨开床头柜上的闹钟。
“又见面啦!”
闹钟后,并不是粉刷得平整洁白的墙面,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被人为凿出来,连通两间病房。
白发少年此刻就就扒在这个洞上,紫水晶般的眼眸弯了弯,见林归伞看过来,他退远了些,盘膝坐在地上露出上半身,自来熟打了个招呼。
“在收拾东西啊?”
林归伞抿了抿唇,“墙上这洞——”
“我凿的,原本是个插座。”少年大大方方地承认,捞起一旁断了线的插座一晃,“你翻翻抽屉应该也能找到一个,到时候记得原封不动归位,别被护士发现了。”
他对上林归伞复杂的目光,扭了扭身子用撒娇似的语气说:“这也不能怪我,囚犯一样关在这里,没病都要憋出病来。”
林归伞决定为医院辩解,“这里的生活作息表很健康,每天都有固定的自由活动时间。”
“那点儿时间哪管够?”少年满脸嫌弃,“我闲得慌,护士小姐姐又不跟我聊天,只好自力更生,凿墙跟隔壁邻居搭话。”
“我叫极乐。”少年自我介绍,“十九岁的青葱水嫩大学生,当然我更乐意称呼自己今年十八岁~”
极乐嘀嘀咕咕,“很早就想说了,虚岁都是往高了报,大家为什么都那么着急长大?”
他继续喋喋不休,神情欢快得像一只叽喳叫的小鸟,“兴趣是不分场合地玩烂梗,座右铭跟我的□□空间签名一样,一天换一个。”
“顺带一提,今日的座右铭是,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你呢?”
极乐双手托腮,眼含期待看了过来。
林归伞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没了?”极乐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
林归伞无辜说:“没了。”
极乐一副遭受背叛的神色,痛心疾首地控诉,“我向你分享了那么多,你却只给我一个名字!”
林归伞老老实实道:“我没想听,都是你自顾自说的。”
“这跟不主动不拒绝的渣女有什么区别,我被白嫖了嘤嘤嘤~”极乐像模像样擦擦眼角,转头又是没事人的表情。
“那我们就算认识了,以后就是病友啦!”
林归伞一顿,“病友?”
“对啊。”极乐理直气壮,“一起旅游的叫驴友,写信交流的是笔友,网上互喷的那是网友,咱俩搁一块儿生病,不叫病友叫什么?”
林归伞晕乎乎被他说服了,“你好,病友。”
极乐噗嗤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谁会把病友病友的挂在嘴边?”
林归伞顿时气闷,扭过头接着收拾行李。
“生气了?”极乐摸了摸下巴,屁颠颠凑近洞口,做出喇叭状的手势大声喊,“是我错了,请告诉我怎样让你消气——”
“林妹妹。”
林归伞手一抖,刚叠好的衣服顿时散落,又得重头再来,她深吸一口气,“林妹妹是在叫我吗?”
极乐煞有介事,“没错,你姓林,还总是伤春悲秋的emo脸。”
林归伞咬牙微笑,“第一,我有名字。”
“你叫楚雨荨。”极乐下意识抢答,反应过来后羞涩道,“不好意思串台了,我都说了我喜欢玩烂梗。”
林归伞面无表情,“第二,我年纪比你大,应该叫姐姐。”
“?”极乐难以置信后仰了脊背。
林归伞虽然板着脸,却能瞧见一丝得意,“二十一岁,大三,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所学校,但你叫学姐也成。”
极乐默默给自己捏鸭子嘴,誓死不叫这一声姐。
林归伞重新叠好衣服,缓声道:“第三,我没有生气,只是东西没收拾完,不方便与你说话。”
极乐懂事地捂住嘴,扒拉在拳头大小的洞口,摇头晃脑盯着她看。
等林归伞整理得差不多,他一把松开手,夸张地叹出一口气,嘴像终于解开封印一样不知疲倦地嘚吧嘚吧。
“你得了什么病,又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林归伞这次倒没有抗拒与他聊天,因为总觉得不搭理他,这人也能兴致勃勃自言自语聊好久。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柜前,“你不先说吗?”
极乐警觉,“别想白嫖我第二次!”
林归伞轻哂,张了张嘴,忽然想试试对初次见面的人吐露实情。
憋在心里太久,只有拉斐尔医生对她知根知底,她需要倾诉这件事的勇气,更需要他人的责备,唤醒这颗麻木已久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