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伞嗓音嘶哑,“我杀了父母双亲。”
极乐眨了眨眼,语调没多少平仄起伏,“哦,然后呢?”
林归伞眼眶泛红,吸吸鼻子,哭腔都有点维持不下去,“你就这么点反应,不该用看杀人狂的眼神看我吗?”
极乐耸肩,“你怕不是忘了,咱们都是精神病人,被关押在负一层,本就是因为对他人对自己,有严重的危害倾向。”
“实话告诉你。”他压低声音,指向走廊更深处,“这里关了一个比你更凶,杀得还更狠的。”
林归伞对此毫不关心,“那你呢?你又犯了什么事?”
“我没犯事啊。”极乐摊手说。
被林归伞如有实质的目光紧盯着,他鼓了鼓脸颊,“没骗你,至少我觉得自己没犯事。”
“大家都说我有病,所以我就进来了。”
林归伞追问,“什么病?”
“幻觉。”极乐满不在乎答道,忽而笑得狡黠,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林归伞将碎发挽到耳后,凑到洞口前,极乐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廓,有些不习惯。
她听到极乐语气浮夸地说:“这个世界上有怪物存在!”
林归伞瞳孔骤然紧缩,逃也似的远离墙壁,心跳仍残留惊悸,喘息声杂乱。
极乐瞪大双眼,“不是吧,这都能吓到你,我还没说更吓人的。”
他起身离开了片刻,回来时怀里捧着一堆折纸,手一松哗啦啦落在地上,随意捡起一个,就是狰狞邪恶的怪诞形象。
“喏,这些就是我看到的,但大家都说是我出了幻觉。”
极乐蔫头耷脑,“最可怕的是,就连治疗我的这所医院都是魔窟,护士小姐姐其实批了人皮,我知道她们内里是黑毛裂嘴的大猩猩。”
“那个叫拉斐尔的医生,我每次见面都想问他一副眼镜够不够那么多眼珠子用。”
“统治这所医院的怪物居然长了六对大翅膀子,烤了吃一定很香。”
“你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极乐说到一半住嘴,注意到林归伞面色苍白,眼珠子漆黑得吓人,以极度不信任的神情,脚步缓缓后退。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林归伞声音紧绷。
极乐莫名其妙,“我咋知道,用眼睛直接看到的呗,要是清楚幻觉从哪儿来的,我还犯得着当一个精神病人?”
林归伞厉声,“别敷衍我!”
“你刚刚叙述的幻觉内容,我只对寥寥几个人讲过,如果不是他们说漏嘴,就是你偷看我的病历!”
极乐无缘无故被她栽赃被她吼,再好的脾气也有点怒了,“谁没事看你的病历?”
“照你的说法,咱俩撞上同样的幻觉了?”
极乐天女散花般抛了一把怪物形象的折纸,“这些你都见过?”
林归伞摇头。
极乐顿时没好气地翻白眼,“这不就结了?我知道的比你多,应该是我状告你偷看我的脑子!”
林归伞对他说的话只字不信。
极乐反倒咄咄逼人起来,狐疑问道:“你不会被那些怪物,尤其医生给骗了吧?”
“在我的认知里,怪物可以随意修改现实,用祂们凭空造出来的伪证,忽悠瘸一个人压根不在话下。”
“再说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能被两个人同时看到的,不叫幻觉,而是现实。”
林归伞不敢承认她有过一瞬动摇。
要是极乐说的是真的,幻觉才是现实。
岂不是证明林雨停才是杀害她父母的怪物?
她能够脱罪。
不对!
林归伞攥紧五指,用力到指甲几乎掐出血来。
拉斐尔医生说得还不清楚吗?
幻觉的起因,怪物的根源,都是出自她的负罪心理,将真相妖魔化。
不要再度沉溺幻觉,给自己逃避的借口了。
“滚!”林归伞色厉内荏地喊道,“骗子,你给我滚!”
极乐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天可怜见的,窦娥都没他冤。
“林小姐,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吧?”
这时,门被敲响,护士长隔着观察窗一眼就看到床头柜前开着的洞,以及露出半张脸的极乐。
“怎么又是你?”她疾言厉色,“上次住在这间房的病人,就是受你言语挑唆病情复发,我还奇怪你怎么在护士严格监管下做到的,原来是在墙上偷偷凿了个洞。”
“林小姐,千万别将他说的放在心上,已经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
极乐是个花言巧语,专门玩弄精神病人的人渣。
怪不得他偷看自己的病历,编出那一套瞎话。
林归伞安静下来,缓缓点头,选择相信了护士长。
“什么叫受我挑唆?我见都没见过你口中的病人。”极乐都快气笑了,“好家伙,凭空给我甩一口大锅是吧?”
他冲着林归伞喊,“你看到了,这就是怪物的手段!”
“祂们担心我的存在将你唤醒,紧急打补丁,捏造了这样一个病人,不然为什么不早提醒你?”
极乐直直望向她,紫眸清澈凛冽,“林归伞,你信我,别被祂们骗了!”
林归伞慌忙挪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又看到了满脸焦急担忧之色的护士长,她正要开锁进来。
“你别过来!”林归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选择相信护士长,却本能在恐惧地尖叫。
披着人皮的怪物形象还历历在目。
那应该是她的幻觉的。
林归伞再次感到头疼欲裂,两个念头来回撕扯,脑子都要炸开,视野满是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