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林归伞证实他所坚持的怪物论。
何必呢?
她绝不会相信的。
拉斐尔医生说的没错,她这段时间已没再出现幻觉。
一切都是从极乐消失在她的生活中,缺乏诱因开始的,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她迟早能痊愈。
到时候她会去坐牢。
说不定能跟林雨停当狱友。
出狱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上大学,完成学业,再顺理成章毕业找工作。
可能因为犯罪履历生活艰难,四处碰壁,但总归有希望的。
每年与林雨停到父母坟前祭拜。
父母会原谅她吗?
答案只有她死后才能知道了,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不为任何人停留。
林归伞不期望自己还能有灿烂美好的人生。
但她的余生至少不愿在疯人院度过。
病愈,然后直面犯下的罪。
这是她在日复一日的医院生活中,唯一的念想。
极乐要想捣乱的话,她绝不会原谅。
叮——
林归伞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打开屏幕,是来自暖心病友的,长篇大论的内容。
——聊天页面——
有结果了。
晓姐刚才着急忙慌通知我事情败露,你应该知道我逃院了吧。
我跑谢言竹家里问了一圈。
他们的口径大体上一致,还因为太离谱,瞎话都不像编的,撒谎的可能性并不高。
谢言竹一年多前出院,状态似乎恢复正常。
对待亲朋和谐友爱,甚至友爱得过了头,完全不像对待渣爹后妈私生子。
这三人跟我叙述的时候,还后怕地说谢言竹当时看他们的眼神感觉毛毛的,简直没把他们当人看。
谢言竹还去了曾任职的大学,但不是死缠烂打找回工作。
而是诚心向学校道歉,自责说他带来不好的影响,最后跟他关系友好的同事们道了个别。
他找到了被他撞死那小孩的亲属,就是那对故意上学校闹事讹钱,导致他生活从此一团糟的父母。
谢言竹没有任何怨怼,在小孩的灵堂前上了柱香。
回到家,平静地割了腕。
但这不是了却余生的释然自杀。
根据谢家的佣人说,他将谢言竹从浴缸里捞出来的时候,听到他昏迷前最后一句话语。
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
林归伞猛然合上手机。
装神弄鬼。
她在心底冷冷地想。
先不说堂堂谢家,为何让极乐这么个可疑分子登堂入室,配合回答他的问题。
就说那句“世界的真相”。
听起来更像一个表面上病好了,实则还没完全好的精神病人,神智恍惚时的疯言乱语。
她凭什么相信?
林归伞干脆利落拉黑了暖心病友的联系方式。
几天后,一向平静如死水的负一层,闯进来一群外人。
神情严肃,制服规整,是警察。
林归伞以为,是找她继续处理父母那桩案子的后事,评估她的精神状态稳定后,问出更多细节。
警察也确实笔直朝她走过来,带她到了一间临时被征用做笔录的观察室。
那里早已经等了一个人。
陶泽雕塑般死气沉沉坐在椅子上,桌面上放着一个半打开的包裹。
满是泥土的布料掀开一角,露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各种流光溢彩的首饰和宝石。
看见这一幕,林归伞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陶泽的销赃路线被警察查获,作为同犯帮助他逃院的林归伞免不了问责。
但这怎么可能呢?
陶泽一个十八线小明星,上哪儿来这么多财宝?
不可能是假货,因为警察都来了。
难道他真的是侠盗?
不!
绝对不可能!
林归伞痛苦地捂住脑袋,生理性泪水模糊眼中的世界。
谁来帮帮她?
医生,拉斐尔医生!
求你——
不要让她再对现实产生动摇了。
第27章
“陶先生。”
警察严肃地指了指桌上那堆金银珠宝,“能告诉我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吗?”
坐在他对面,陶泽脑袋垂得很低,脊背像是被压弯了般佝偻着,无论警察说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闭口不答。
警察见状敲了敲桌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些财宝的价值单从材质上看,粗略估计就有几千万,还要考虑文物古董的可能,最后算下来的金额只高不低。”
警察说着自己也头疼,捏捏眉心,“请陶先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能用精神病的理由脱罪。”
陶泽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扫一眼对面警察,重新无动于衷地垂眸,只盯着桌子上的花纹瞧。
“小泽。”
陶泽猛然一僵,心神在这一声轻唤下全面溃败,铺天盖地有如潮水,浩浩荡荡的情绪冲洗得他无比狼狈。
他不敢扭头,循声音来源处看,但已经能想象到观察室外的人。
陶欣然病还没好全,刚从休克状态脱离没几天,被一件宽大衣服罩着,瘦得像轻飘飘的纸片,向来精致护理的卷发毛糙得如同干草。
口罩遮住她大面积烧伤的脸,一双温婉的眼眸此刻只剩憔悴。
她伸手,轻轻搭在玻璃窗上,那手看起来简直像老年人的,皮肤又干又皱,散发失去水分的焦褐色,骨骼更是嶙峋可见。
“小泽。”陶欣然嗓音嘶哑,隐隐压抑着什么,“听妈的话,配合警察工作好不好?”
陶泽霍然起身,椅子被他掀翻到一边,一手撑着桌面,身子竭力往警察那边探去,目光恶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