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在时没有机会见到两位,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雯雯之前跟我聊天,说搞不好你们是她身边唯一从校服到婚纱的一对儿,我说这世界上贱男烂女扎堆,别报太大期望,没想到她真的说对了。恭喜。”
没有人的“恭喜”前面是带有“贱男烂女”的假设的。谢武泉的妻子怒目圆睁,托着大肚子举步向李闻雯走来。李闻雯怕自己忍不住对孕妇出手,两手背在身后向后退了一步,她正要继续讥讽,瞧见谢武泉拽住了妻子,两人面色微异一同望向李闻雯身后。
李闻雯跟着转头,脑袋嗡地一声。
“姐姐,钱也给你了,没必要吧?好聚好散不行吗?”
谢武泉的妻子虚张声势地瞪着安姚,在凛冽的冷空气里张口吐出一串白烟。安姚一出现,她就认定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是安姚指使的了。不过她敢撸袖子向着这个多管闲事的人走去,但面对安姚还是难免心虚色荏。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孕期的不易几乎都体现在脸上了。
“他拿我的钱养你,他还给我不应该吗?我跟他分手六个月,你怀孕九个月,好聚好散是该你劝的吗?”安姚冷冷道。
李闻雯的声音不大,但很响,而安姚是特地扬了声,因此路过的病人和家属耳朵一竖再略加推敲——毕竟太阳底下无新事——就能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立刻就有几声阴阳怪气的唇齿声直冲着谢武泉夫妻的面门而去。
谢武泉面色青红交错,“你这样没意思吧?”
安姚瞧着自打她出现就再也不吱声的“程松悦”,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渐渐续满热泪。
“我本来打算给你没出生的孩子一个祝福,祝他/她未来每段感情都以我跟你的结局收场,”安姚垂着眼睛轻声道,并不去看谢武泉夫妻瞬间难看的面色,“但我今天高兴,不想跟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计较了。”
安姚的眼眶到底没能盛住,眼泪如急雨很快就挂满了腮,但眼睛瓦亮,嘴角也翘得高高的,看起来精神状况堪忧。
谢武泉从没见过安姚这副模样,以最难堪的方式分手时也不曾,他不忍心地道:“你别这样,你心里不痛快就再去我家砸一场,我没想这样伤害你。”
——谢武泉与安姚从高中起七年的感情,也曾经有过她一皱眉他就慌乱的美好时光。但最终仍是没能抵过那点贪图新鲜的劣根性。
谢武泉的妻子恨得几乎要把牙咬碎了,她抱着谢武泉的胳膊把他往后拖,慌乱地让他走,但谢武泉不放心地盯着安姚,脚下几乎生了根,即便安姚并没有在看他。
谢武泉的妻子拖不动他,恼怒地大叫“你走不走”,终于受够了被人耻笑,自己个儿托着肚子气咻咻地向前走了。谢武泉终于转身,跟着行动不便的妻子离去。
……
李闻雯在安姚明亮又炽热的目光里忐忑不安地问:“你怎么来了? ”
安姚不说话,只在病人家属散开前殷殷的“不值得”、“看开点儿”、“你还年轻”的劝说里流着眼泪笑。
李闻雯硬着头皮讪讪圆场,“我在雯雯那里也见过他的照片,你跟我说过你们分手的时间,我看他老婆的肚子那么大,感觉不太对…… ”
安姚抬手挥了把泪,咽下喉咙里的哽块,狠狠搓了搓脸,道:“那谢谢你。”
李闻雯不自然地一扯唇角,“不客气。”
李闻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奇怪,不对,是很奇怪,安姚只是朋友的朋友,“程松悦”愤怒得过于鲜明了。但安姚奇怪地却并未质疑她,只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仿佛第一次见。
“我是不是多事了?”李闻雯察觉到气氛不明,画蛇添足地继续圆场,“我总是掌握不好跟人交往的分寸,所以没什么朋友。”
安姚目光复杂,她轻轻点头,温和地扔出一个炸弹——
“确实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别的什么朋友,是车祸以后全都忘了? ”
李闻雯心脏重重一跳,倏地抬头望向安姚。
第26章
好得不彻底,坏得不尽兴
1.
冬日午后的医院中庭,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两颗心脏裹在两幅胸腔里一个比一个跳得激烈。
李闻雯用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注视着安姚。
安姚平静与之对望, 片刻,眼眶又湿了, 她抬手捂住眼睛,“生理期,控制不住,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了病房你不在,是邱迩说的。”
安姚恍恍惚惚到了病房门外时, 李闻雯其实还在, 她正坐在床尾跟邱迩一起吃全家桶。安姚正要敲门,听到她跟邱迩交待说等会儿要去补办入院手续。安姚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掐了会儿指关节, 转头离开了。十五分钟后再回来,病房里果然就只剩下邱迩了。
安姚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筹划自己的工作室,有丰富的与人打交道套话的经验, 攻略邱迩这个小学生可以说信手拈来——喜欢读哲学的小学生也是小学生。
而在邱迩这里,“程松悦”先前只叮嘱了不要在赵大良夫妇那里说漏嘴,“以免他们不好意思麻烦她”, 并没有提安姚。
因此, 当安姚给他剥了个山竹递过来, 笑眯眯问他, “你妈感觉有点功夫在身上啊, 什么时候学的?”他便没什么戒心地回了她, “听她说上过几节课,去年或前年吧。”
“程松悦”反肘提膝的娴熟利落和瞬间爆发力显然不可能是几节课的训练结果,安姚不露声色, “嘿”一声,微讽道:“那你爸挺勇敢的,松悦有这个功夫他都敢跟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