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进收回目光继续喝粥,平声道:“那就行了。”
李闻雯揣摩着叶进这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前方的企鹅灯牌上。
正值热恋吻得难舍难分的青年男女实在是忍不了了,两张嘴拉着银丝分开。
“你有病吧大姐,没见过人亲嘴么!”
斥骂李闻雯的女生瞧着二十出头,在零下五度的半夜里只穿着棒针毛衣,在满座臃肿的人里显得格外洋气漂亮。
李闻雯后知后觉她口中的“大姐”是自己,目光一凝,脸臊得倏地红了,连声道歉。
“真是败兴。”
叶进回头望一眼那对黑着脸的情侣,再望回不自在揉脸的李闻雯,眼里浮起不明显的笑意。
在坐的净是喝了酒的,眼见有人声大,立刻开始起哄。有些人是跟猩猩似的纯嗷嗷地叫,有些人譬如西南角那桌的“莫西干头”和“破洞裤”直接就奔着擦边去了。
李闻雯的脸由红渐渐转黑,在听到“莫西干头”那句“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亲三分钟是得邦硬”以后更是变得黢黑。
棒针女生是个性子火爆的,赶在对象之前大声喝道:“你他妈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莫西干头”得到回应,嬉皮笑脸哼哼:“我嘴可不脏,我又没吃别人的口水。”
“破洞裤”在一旁怪声怪气地附和,“他确实没吃。”
棒针女生瘦骨嶙峋的对象“操”了一声拎起个酒瓶就过去了。
“孙子,再说一遍。”
“莫西干头”和“破洞裤”在周围看客看热闹不嫌事大此起彼伏“这不能忍”“打起来打起来”“干他”的吆喝声中,纷纷起身露出跃跃欲试的目光——棒针女生的对象体格子实在不够看,因此这显然将是一场必胜之战。
“孙子叫谁呢?!”
李闻雯见势不对起身的功夫“瘦骨嶙峋”已经动手了……并迅速被卸下酒瓶按倒在地。
李闻雯嘴里呵斥着“看什么看”、“让一让”挤进人群——未留意到另一个方向小包间的门开了有人也正挤过来——她抓着“莫西干头”的后脖领子将人拎起,照嘴先给了一拳,将之翻过去“砰”地重重按在墙上,又在其脏污不堪的国骂里力从腰发一个侧踢将“破洞裤”踹翻在地。
整个制服的过程也就十二三秒,利落敏捷,场面落定时,小包间的人刚走到近前,叶进也刚走到近前。
“瘦骨嶙峋”吃了亏爬起来立刻上前又要打,被李闻雯凌厉的眼神制止。
李闻雯抓着“莫西干头”油腻腻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扯,扯掉了“草你”后面的称谓,她冷冷道:“坐下来好好吃饭,行不行?别让我把证掏出来加班。”
“莫西干头”和捂着肚子终于爬起来的“破洞裤”闻声互相递了个眼神同时停止了唾骂,正月十五元宵节在即,这个时候要是被拘起来在尚未返工的亲朋好友那里可是一点瞒不住,两人能屈能伸地决定给李闻雯这个条子个面子。
李闻雯松了手后,再度跟棒针女生道歉,女生粗声粗气地应了声“算了”,给对象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催促着对象去买单了。
李闻雯抬腿正要回自己桌,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拍,她以为是那俩挨了教训的不服,皱眉压着人手腕就要反扭,被来者一个压肘化解。
“同行啊姐,哪个单位的?”
是前搭档向戎戈,而前领导正在向戎戈身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如果只有向戎戈,李闻雯完全可以胡诌个偏远地区的派出所,但有明察秋毫的前领导在,就不便信口开河了——前领导仅一面之缘就凭借多年刑侦经验判断出她值得怀疑顺手查出了她叫什么、住哪里。
“不是同行。”
“啊?刚不是要掏证?”
“驾驶证。”
向戎戈张口结舌一脸空白望向领导。
李闻雯不太敢与前领导对视,假装没看到前领导打量的目光,自动当对话结束举步继续往回走。
前领导犹疑中开口,“你……”
叶进的声音适时插进来了,“回去了,困了。”
李闻雯应声走得更快了。
向戎戈刚要去拦,被领导叫住。
“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
“……回去吧。”
小包间里又出来两个人,拎着给加班同事打包的粥,一行四人聊着今夜失败的蹲点儿出了“泰丰”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
警车在长街尽头转个弯消失不见以后,叶进发动车子调头离开。李闻雯收回留恋的目光,后脑勺抵着头枕呆愣片刻,没头没脑地解释:“我没有在看他俩接吻,他俩旁边那个企鹅灯牌不知道你留意到没有,羽片做得特别逼真。”
叶进在车内昏暗的光线里转头瞧了她一眼。
李闻雯后知后觉在这个狭小空间里特地解释这种事情似是有些不妥,她略感尴尬地轻声咳一声,准备另起话题,突然被打断。
“以前没有跟人交往过吗?”叶进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踩下刹车,他注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状似随意地问她。
李闻雯无奈再度为自己正名,“我没有在看他们接吻,我真的不好奇这个。”
叶进没有理会她的澄清,仍在等她的答案。
李闻雯抠着指甲旁翘起的倒刺,“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