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时的那段乌龙往事就不必多说了,过五关斩六将进到西城分局后,周围同事里岁数唯一合适的就只有向戎戈。但她和向戎戈两个人性格不怎么合,做搭档倒没问题,做情侣生活可以预见水深火热。在她查出病灶之前,局里的法医大姐把外甥介绍给了她,两人刚在微信上干巴巴介绍完彼此的工种,尚未来得及约见面。
红灯读秒归零,叶进没有立刻前行,他转头直视着李闻雯,用波澜不惊的口吻道:“那现在开始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李闻雯“嘶”一声,倏地皱眉,倒刺仍旧倔强地嵌在肉里,唯根部渗出针鼻大小的血珠。
“绿、绿灯。”李闻雯低头去咬倒刺,另一只手胡乱往前一指。
……
凌晨三点半回到公寓,五点才勉强有了微末的睡意,结果七点就又醒了——因为听到门口有声音。
李闻雯挠着满头乱发趿拉着棉拖出来,先是瞧了眼门镜,视野内空无一人,再侧耳细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仍在。她五指握拳又打开如此反复多次活动关节,沉着脸猛地拉开门。门外是一大早就来了的李辉和赵大良。两口子睡不踏实,一夜惊醒无数次,分不清哪边是梦,于是天刚破晓就出门了。
2.
开庭日难得是个大晴日,伍韵给李闻雯派过来六个人充当她的亲友团,清一色的小平头,高大壮硕。
章晓琪律师再度确认,“都是表兄表弟?”
李闻雯面不改色,“对,有亲的,有远一些的,都不出五服。”
章晓琪眼藏深意望着她,“那你家族命运应该挺坎坷的,目测这六位表兄弟里最起码得有半数以上被人民民主专政过。”——律师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李闻雯双手合十恳求她不要道破。
章晓琪抚鬓笑了笑,提醒她务必跟这几个人交待清楚,任何情况下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六位“表兄弟”里李闻雯只跟谈锋有过交集,她特地上前为占用他们的私人时间道谢和道谢,也只有谈锋回了句不咸不淡的“没关系”和“不客气”,其他五位都维持着那副不好惹的表情斜睨着她。
谈锋双手抱胸问她,“你这个脾气和身手怎么会被他给收拾了? ”他初听伍韵说起时,以为“程松悦”是家暴的一方,还心说“那不稀奇”。
李闻雯目视前方,“非要说的话,因为爱吧。”——比因为钱好听些。
谈锋仿佛猝不及防被人喂了一嘴狗屎似的,决然撇开脸,再不与她说话了。
章晓琪上庭之前给李闻雯打过预防针了,对方律师一定会针对“程松悦”车祸失忆这个点展开攻击,他们会引导法庭认为“程松悦”当前极力想要离婚的决定并非是在认知完全清楚的状态下做的,因此法庭极有可能不会当庭宣判,而是宣布休庭,择日再判;但邱怀鸣出轨和家暴都有铁证,再有“程松悦”承诺的信托和邱迩的选择倾向,因此最终结果无需多虑。
果然,四个多小时的唇枪舌战后,法官未当庭宣判,称经合议庭评议后,预计将在三十日内作出判决,并将判决结果送达给双方当事人。
法官离开以后,当事人需要等待核对庭审记录并签字。邱怀鸣忌惮几位眼神如刀的“表兄弟”,呆在座位上没敢上前,只隔空用冷血动物般幽深阴狠的目光威慑地盯着“程松悦”。“程松悦”神色淡漠与之对视,片刻,挑衅地勾了勾唇。
谈锋往两人中间一挡,沉声道:“邱总,如果你不服法律,我们也可以法外比划比划。你那座驾小二百个W吧,能扛住泥罐车雨天失速转弯的一撞又一压吗?”
邱怀鸣瞳孔骤然压紧,神色震惊。
谈锋及他身后几人或站或倚或坐都不错眼珠地瞅着邱怀鸣,目光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滚你妈蛋,再来一回保险就超额了。”
“给他那公司买几个热搜吧,现在的人喜欢这样。”
“不如拳拳到肉痛快酣畅。”
“你他妈八年的号子没蹲过瘾是不是?”
……
3.
核对庭审记录并签字后,李闻雯与章晓琪、谈锋等人在法院门口告别,她推着邱迩正要过马路去李辉车上,瞧见了正在路边等车的杨策——她住院时尽心尽力的主治医生和袖手旁观的“高中同学”。
杨策今日是作为邱怀鸣方的证人出庭的,作证“程松悦”因车祸失忆。庭上有关家暴的问题他一律拒绝正面回复。
“同学,别急着走,聊两句。”李闻雯叫住杨策,同时向路对面正坐在车里的李辉招手,示意他过来接人。
杨策漠然望着她,“抱歉,我赶时间。”
李闻雯满不在乎地道:“我不问你庭上的事儿,你没说他没有家暴,我就知足了。”
李辉小跑着过来接走了邱迩,李闻雯本就给得吝啬的笑脸便收起来了,“我就问问,医生属于强制报告义务的主体之一,邱怀鸣照脑袋上打几岁的小孩,你也敢帮他隐瞒,听说你靠贫困补助本硕连读下来的七年,真就不怕出事儿被吊销执照前途全毁吗?”
杨策显然并没有把李闻雯的话听进去,他嘲讽地轻扯了扯唇角,事不关己道:“他说小孩跑快了收不住自己撞的。”
李闻雯非常厌恶这种彼此都知道是谎言的沟通,她不耐烦道:“他说了你就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