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难抑自身的哀恸,也是先安慰了蔺安之一番,又安抚李秘书,让他带薪休假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都不需要再去公司了。
很合格的做法,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动容。
跟着啜泣了几声,蔺安之的心却是跌落谷底。
他的感知随着季青霁的死愈发敏锐,他能看出蔺家父母的举动都很正常,或者可以说是过于正常,就像是......完全复刻了同一场景中正常人的行为模式,以至于到了机械的地步。
如同蔺父擦泪的频率,和蔺母唇边的弧度,一直维持着恒定的标准。
蔺安之明显感觉出,有什么东西浮出了水面,使得一切悄然发生变化。
他的前十八年似乎都生活在一场他人粉饰的光怪陆离当中,而季青霁亲手撕去了那些伪装,让这个真实的世界暴露在空气中,同时也使得自身沉入了它的阴影面。
“简单的包扎还不够,您的情况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见蔺安之孑然立于原地,李秘书本着马上就要放假的好心情,上前一步劝道。
“也是。”
身体,尤其是腰背与下肢的疼痛后知后觉地弥散开来,蔺安之就像是才回过神般慢慢说道。
也想起还能够与外界沟通这一回事。
他低头,指尖划开了手机屏幕。
入眼的是一条刚发来的短信:
【宝贝,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好担心你。】
“......”
蔺安之的第一反应就是环视四周,然而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
他抿起嘴角,看向联系人,突然发现这就是通讯录中的那位正宫。
在此之前,蔺安之也曾试图联系过,只是对方要么就是关机,要么就是接通了不说话。
…….现在又倏地来那么一句,感觉跟有病一样。
他闭了闭眼,决定再打一通电话过去。
嘟。
这次倒是响了,声源却是出现在自己身上。
翻遍全身上下,蔺安之终于在兜中找到了一只主人不明的手机。
系统:“那是季青霁的。”
蔺安之:“?”
一时间想到的疑问太多。
比方说从前的自己怎么会出生到连认祖归宗前的季青霁都盯上了,他那时还没成年呢,再比方说季青霁的手机是如何到他兜中的。
不过当务之急,是拣一个最重要的出来——
“剧情线是直到季青霁车祸,写他凝作魂体,然后就此结束了,对吧?”
蔺安之问道。
系统:“对。”
蔺安之陷入沉思:“那我要尽快找些大师做好准备了。”
这回换成系统发问了:“为什么?”
“我对季青霁做了那种事,他要是做鬼,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我,”它的宿主冷静分析道,“而要完成培养季青霁成为鬼王的任务,前提条件就是我还活着。”
系统将信将疑,无可反驳。
两人都没把那句“宝贝”当回事,以为是猫捉老鼠似的逗弄。
而蔺安之对于保住自己的命很上心,他的伤经医院检查来看并不重,骨头也只是错位。从医院回来就开始聚集各处的人脉资源,吸引的能人异士可以从别墅头排到别墅尾。
才面试到一半,结果已是教人索然无味。
又一次摆摆手,示意那人滚下去,蔺安之转而支起手斜斜倚靠在沙发上,露出厌烦的神色。
他不觉得这些所谓的大师有多少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聊胜于无。
但凡能捉住一点希望,那些五花八门的除魔法器就会被以高昂的价格留下。
保镖从大门外走入,在身边耳语了几句。
蔺安之顿时直起了腰,弯出饶有兴致的笑,指尖在半空点了点:“让那几个闹事的进来。”
他有预感,这会成为场上最精彩的节目。
事实不出所料。
自称季青霁养父母,也是蔺安之亲生父母的一对男女,刚迈过台阶就扑到了地上,声泪俱下,唱念做打俱佳,内容也无非就是那些。
——也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口口声声说蔺家把他们养了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害死了,辜负了他们无数的心血,总得补偿他们一些钱。
“我知道你们蔺家是H市首富,是大户人家,我也不讹你们钱,只要照价赔偿就好。”
男人喜滋滋地罗列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连哪年年夜饭季青霁吃了几个饺子,一个饺子折合多少钱都列了进去。
模样不像是悲痛于养子的死,倒像是中了彩票在领奖。
女人也配合着说道:“还有你这孩子,就算没有养恩也有生恩,你终究是妈妈的孩子,我们......”
她说到末尾抬起头,本想用眼角的泪感动面前之人,不想却是愣住,都到嘴边的话硬是支支吾吾半晌。
男人感觉到情况不对,也终于认真看了血缘上的亲生孩子一眼。
“......对不起,打扰了。”
两人干脆利落地站起,卷起账单和铺盖扛在肩上,飞快地向外跑去。
像是再慢一步,就会被放狗追着撕咬一样。
饶是蔺安之本就厌恶把季青霁当做商品利用的夫妇两人,见此也不由怔了一下。
“你忘了吗?”跟了他多年的保镖小声提示,“初中的时候,您替同学打抱不平,冲到人家家里把他爸妈打进了医院,等人好了又带到了家中后院,把门全部锁上了,再放狼犬追逐他们。”
蔺安之沉默。
可以,这还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然后又思索起一个问题,原来自己与季青霁从初中开始就相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