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储银?”那边只有街道杂声和刺耳的车笛,她不自觉放轻音调,又喊一声。
“嗯。”一声低音,在嘈杂的背景声里显得模糊不清。
“我是萧潇。”她认真地重复一遍。
“嗯。”声音依然低沉含混得难以捕捉。
萧潇撇撇嘴,到底谁找谁办事啊。
“我回来了,在楼下。”她对他强调。
通话突然掐断,余下一片忙音。
萧潇握着手机:“……”
就在她对着屏幕干瞪眼时,一通电话拨进来,来电显示是【小卷毛】。
萧潇咬了咬牙,听筒再次贴于耳边。
“你刚刚的行为很没有礼貌。”
对面沉默一秒,背景声明显减弱,大概是远离马路,走到某个稍微安静的地方。
“我道歉。”他说。
清冽沉磁的三个字,就好像在对着她耳朵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萧潇如此近距离地听见他的声音,平静的,淡漠的,和真实声音有些许的不同,情绪更加难以揣摩。
“我接受你的道歉。”他爽快,她也爽快,萧潇直来直往,小奶音随便说点什么都透着清甜,“你在哪,快过来,再不过来我就走啦。”
“你想走哪去。”
两道声音重叠,一道在耳边,一道在公寓入口处。
萧潇一愣,转头看向敞开的公寓大门。
储银孤身立在夕阳的余晖里,橘色的荧光环绕周身,像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圈。
他仿佛是从斑斓的光团里走出来,神情又逆着光,那种神秘未知的吸引力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萧潇忽然愣了神。
原来,怦然心动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此之前,萧潇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刻,或许是受了委屈后萌生的叛逆,或许仅仅只是感觉刚好对了,她突然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伴随想法而来的,还有脸颊瞬时烧起的热度。
与人对视时,除非心虚,通常情况下萧潇都会直视对方的眼睛。
头一次,和他遇见以来的头一次,她飞快挪开目光,视线一低,只好意思去盯他脖颈上挂着的头戴式耳机。
耳机线很长,一路延伸至他垂放在身侧的左手,手里握着什么东西,银白的盒子状,看不太清。
他的手臂也很长,视线落足在手上,就不免一不小心扫到腿,他迈步朝她走近,长腿藏在挺括的裤管里,每动一下,便紧贴裤管轮廓,线条极为流畅。
他的腿,真的,好好看啊,又长又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他驻足于她面前,萧潇终于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似乎是录音机,可是长得又较为奇特,她没有见过。
他颀长挺拔的身躯遮挡住门外的夕照,萧潇只觉头顶都是阴影。
双颊四十度高温,萧潇心跳到喉咙里,因为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蔓延,气氛诡异。
储银的眼帘下,是她鲜红欲滴的小耳垂,和弯折而下的雪白颈项。
她今天依然身着一件黄裙子,他都很惊讶,她哪来那么多柠檬黄、杏黄、姜黄……各种嫩黄的黄衣服,每天一换,还不带重样。
“低着头干什么,地上有金子?”他淡淡开口,语气懒散,揶揄味儿也一并带着几分不经意。
“我……我感冒了,还在发烧,就不抬头和你说话了,离得太近怕传染给你。”
萧潇一字一句往外蹦,怕他不信,握拳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是么。”储银不置可否的样子,“嫌我太近,我离你远点。”
说着,他就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时拉远,萧潇懵了,脸上麻僵僵的,他好像总能轻而易举搅乱她的情绪。
“现在好了么。”
不知不觉,萧潇后颈也开始冒汗,心情躁动。
“低头说话不嫌累?”
他每多说一句,萧潇便多窘迫一分,越来越尴尬,仿佛整栋大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小姑娘,来让一下,我拿下报纸。”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闯入,打破僵局。
萧潇松口气,连忙说:“哦……好。”
她往旁边让了让,灰色的针织麻袋随手丢在地上,怕碍着人家的路,她又闪回去,伸手准备拎走。
刚弯下腰,眼皮底下多出一只手,指节匀称,干净修长,率先握住麻袋顶上系出的一个小犄角。
“我来。”
简洁有力的两个字,把萧潇一下砸懵。
她都忘了是要将西红柿脸避开他视线的,就这么躬着身,仰头抬起眼。
目光相撞,时间仿若在此定格。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简单的白T恤,好似会反光似的,映衬着他的眼睛黑亮得像浮在水面的河卵石,额前卷毛遮住眉,微翘的眼尾似有若无地撩荡着她的心。
他似乎怔了一怔,就这样距离极近地凝视着她,眼神里流淌的不明意味太多,她分辨不出。
只看见他微扯了下嘴角,哼了一声:“你脸红什么。”
“啊……”萧潇直起腰,下意识双手捂脸,“不是脸红,是发烧啦。”
“哦,发烧。”储银语调平直,无可无不可地附和她。
萧潇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胸口,窘促得手脚发烫。
一旁的中年女人还在等着过路,看着小姑娘害羞无措的模样,不但没催促,反而笑着摇摇头。
萧潇闷头捂脸,一动不动。
手腕忽然感受到一圈温热,有人用手指和掌心,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别挡路,到这边来。”